胸腔似被海棠花茶填滿,清新中,又帶點甜。
朱時宜暗暗彎唇,她又多了解他一分。
大部分時間裡,潘嶽沉穩、忙碌,總是一本正經;但确幸的是,他願意向她敞開心門,她不需窺視,就能看見他不為人知的心扉。
銀杏正值殘季,冬風吹過,一樹黃雨落滿青草地。
朱時宜撿起片銀杏把玩。
腦子一激靈,心裡閃過一絲狡黠。
朱時宜又撿起一片銀杏,她咬着下唇,抿起笑意,無聲無息地,把銀杏往潘嶽臉上一丢。
似是下意識閃躲,潘嶽微偏頭,斂起眼。
朱時宜樂得嘿嘿笑。
“送你的禮物!”
潘嶽擡手,抓起那片銀杏,輕輕掃了眼。
“送我個垃圾?”
朱時宜哼聲,努起嘴巴:“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垃圾,銀杏明明這麼漂亮,還可以做書簽呢!”
悅城四季如夏,在上大學之前,她從沒見過銀杏葉。
朱時宜又多撿了幾片揣兜裡,她是真喜歡黃葉。
潘嶽彎唇:“好。”
依着她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視線再次轉向高塔,餘晖落幕,直視望去,他有點睜不開眼。
潘嶽擡起手,淺淺遮住濃烈的流光。
失控的高空,他掌控了生命。
潘嶽抵着視線,偏頭,默默看向朱時宜。
她舉着片銀杏,對向天空。
一小片夕陽,落在她手上,和她的銀杏一般鮮黃。
潘嶽眉宇愈發柔軟,他不由摩挲指畔,包住手心的銀杏。
他想永遠呵護,握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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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
二人沿着草叢間的小徑,往車的方向走。
去吃晚飯前,朱時宜特意邁開步子,走在前面,引着潘嶽往商場去。
她不想他開車,這樣,晚飯後還能一起散個步。
結果當然得償所願。
藏納住得逞的笑意,朱時宜悄悄彎着眼睛,并着潘嶽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今晚月亮正好,月光徐徐灑下,鋪滿整片空氣。
熟悉的溫度,混着平穩的氣息。
似有若無的吸引,朱時宜心怦怦直跳。
晚風輕拂,她順着風的力道,悄悄向旁靠。
模糊的碰觸落在臂膀,下一秒又微微離去,突如其來,猝不及防,蹭得人心癢癢。
昏暗的路燈,寂靜的街道。
朱時宜輕輕咳了聲,拂去若即若離的酥癢。
“為什麼,”她佯裝自然,甩着手臂,悄悄側過眸,“這個公園的路燈,這麼黑。”
潘嶽微皺着眉應了聲,似在思考。
“可能是今晚,”他語氣如常溫和,“月色挺好。”
内心轟得一聲。
朱時宜輕輕眨了下眼,扭正腦袋,遲緩緩地回過神。
她擡頭,望向月光處。
......
他說,今晚月色挺好。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朱時宜沒忍住,又一次看向潘嶽。
他目不斜視,看着沒什麼不對。
也是。
潘嶽這直男樣子,不像懂這文藝暧昧的人。
朱時宜沒糾結,她低下頭,看着潘嶽的步伐,下意識放慢腳步,和他邁出一緻的步伐。
清淺的月光下,兩道身影綽綽,随着步履搖搖晃晃,卻切切實實地挨在一起。
如此親昵。
心尖微動,隐匿的小心思呼之欲出。
朱時宜的手輕輕顫了顫。她穩住呼吸,揚開唇,大大咧咧地哀嚎:“這裡太黑了,我看不清路,你帶着我點。”
言語剛落,她已然撫上潘嶽衣袖。
昏暗間,他的眼睛,她看不清。
但潘嶽沒有掙紮。
朱時宜橫下心,手指一揪,抓住他的衣袖。
她佯裝鎮定,爽朗地笑了聲:“這樣安全多了。”
潘嶽沒有看她。
月光模糊了他的側顔,潘嶽的面龐,他的眉睫,看起來是那麼柔軟,讓人真想上手捏捏。
“你夜盲嚴重嗎?”潘嶽冷不丁開口,“夜視障礙,需要多補充維生素A,或者吃點魚油保健。”
朱時宜:......
謝謝,沒話說可以不吱聲。
和直男講話,真的要被氣死。
她有個鬼的夜盲症。
朱時宜順口氣,安慰自己。
這樣也挺好,起碼證明,她找的這個借口很自然,潘嶽都深信不疑了。
“那能食補嗎?”朱時宜接話。
她算是發現了,聊營養保健,潘嶽的話尤其多。
“可以,”潘嶽垂眸,掃了眼她,忽而勾唇輕輕笑,“吃胡蘿蔔就行。記得,不要切塊,要切成絲。
心像被電了下。
朱時宜揚起唇。
沒想到,他還記得她的奇怪癖好,不吃胡蘿蔔塊,隻吃胡蘿蔔絲。
......
月光是暧昧的助燃劑。
朱時宜愈發貪婪。
她微松指尖力道,手輕顫着,緩緩滑落,抵上他的袖口。
朱時宜悄然掀眼,潘嶽沒什麼怪異。
她心一橫,貼着他的肌膚,沿着袖口撫到掌側,抓上他的指頭。
潘嶽小指輕抽,在她掌間彎了下。
朱時宜懈開些力道,小心翼翼,不敢動。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
潘嶽肯定會問她怎麼了,她該怎麼回答?
......那她就說,對不起,手冰,不小心摸到的?
......
走了良久,潘嶽一句話也沒問。
他們步履緩緩,一步一悠揚。
唯獨相接的手臂,無人晃動,直得發僵。
昏暗處,朱時宜偷偷笑。
她喜歡和他散步。
不用無措地對視,不用尴尬地找話。
一切,卻仿若已然,心照不宣。
就這樣,牽着他的手,順着月光的方向,跟着他就好。
今晚,是朱時宜的美好記憶;
亦是潘嶽的,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