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酒樓離定遠侯府不遠,隻隔着兩條巷街,京中宵禁已解,商鋪小販掌燈開張,夜色正好,湖中花船遊過。
看來今夜何家酒樓的事情并未傳出。
一條僻靜的小巷,巷中兩側錯落着一些小庭院,此處離繁華的街道相隔,隐隐約約能夠聽見另一側的熱鬧燈火。
柳木謙一襲藍白相見的袍子在朦胧夜色中晃着,身姿如松,腳下的身影被拉長,不細看很難發現他懷中還藏着一姑娘。
蔡甯粉色的衣裙被他寬松的廣袖與衣袍盡數遮擋,她還安靜的睡着,垂着腦袋乖乖靠在他的胸口。
柳木謙的步子穩而沉,雙臂有力,蔡甯在懷中過分的安穩舒适。
巷口拐彎處,柳木謙與一白衣弟子碰面,那弟子抱拳行禮,低聲道。
“家主,宋楓死了。”
此話一出,懷中的人身子一顫,蔡甯眼皮抖動一下,她沒料到宋楓這麼就快會死。
下一秒,一雙溫熱的手蓋過了她的耳朵,将她往懷裡貼緊。
柳木謙将聲線壓的低,低聲去問。
“怎麼回事?”
掌心的溫度傳遞到蔡甯的耳邊,将聲音隔絕開,他掌心的繭摩擦着她的耳尖,蔡甯覺得癢,用腦袋蹭了蹭他掌心。
白衣弟子低着頭。
“本是秘密押回大理寺的,不料剛到大理寺門口,宋楓就掙脫開束縛,撞向了一旁侍衛的刀劍上,傷口太深,等醫士到時已經沒了氣息。”
柳木謙胸口沉悶,隻用鼻音回答了一個字:“嗯。”
白衣弟子轉身消失在了巷口,柳木謙低頭去看懷中的人,蔡甯正微掀開眼眸,頰上還是紅潤,發絲有些亂的挂在耳側。
蔡甯半眯着眸子看他,青絲在漆黑夜色中浮動,瞳色深邃不明,他的鼻梁很高挺英氣,棱角分明的輪廓,唇線卻不薄,色澤紅潤,帶着肉/欲/感,讓他整個人的氣質又不顯得疏遠。
兩人有過片刻的對視,蔡甯又垂下眸子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樣。
柳木謙無法判定她此時是否清醒,沉聲試探道。
“三小姐,我送你回府。”
蔡甯聽完此話,嘴中嘟囔了幾句便又沒了聲,但他聽清了,懷中的人一字一句說的是。
“本小姐允了。”
他有些詫異了看着她熟睡模樣,有些被這話給逗笑,輕踏着步子朝着侯府走去,黑夜漫漫,夜風還有些刺骨,懷中的人緊緊扯着他的衣襟。
他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可察覺的笑意,暗道:這世家的小姐果然都是嬌養出來的。
定遠侯府大門緊閉,柳木謙也沒想走正門,一處紅牆青瓦的圍牆外,柳木謙腳尖踏地,一個縱身翻進了院子。
雙腳落地,腳下的枝丫作響,柳木謙輕念咒符,兩人身形漸漸變得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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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侯府院落寬闊,柳木謙抱着懷中的人先後走錯到了兩處院子,前腳先到了蔡景州的院子,後腳又進了老夫人的院子。
來來回回,竟是第三次才找到蔡甯的院子,院子不算大,種着幾顆桃樹,枝葉繁茂。
樹下紮有一秋千椅,夜色融融,光影暗道,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院内飄着清淡的花香。
蔡甯的屋子門口,長長的走廊上一小丫鬟在守夜,正垂着腦袋打瞌睡,柳木謙記得,這是蔡甯身邊的丫鬟。
視線低落,再次落在她臉上,也不知她一個深閨裡的小姐是如何偷偷出府的。
确認了院子,柳木謙便徑直前往了屋子,繞過門口來到了窗前,将蔡甯與配劍一起放置于地面,俯身輕輕擡起窗沿,将木窗架起,窗台不高,與他膝處齊平。
蔡甯喜視野寬闊,當初重建這院子時特地要求了要一扇大窗,窗沿一擡便能瞧見院落中的景色。
柳木謙抱起蔡甯,有些蹑手蹑腳的鑽進了屋子,窗戶雖大,容納兩人卻也顯得拘謹,好在他手疾眼快,接住了窗沿,将它慢慢合上。
到了屋内,柳木謙才開始顯得不再那樣悠閑自在,這畢竟是女兒家的閨房,他長這麼大還從未如此鬼祟的進過人家閨房。
他動作很輕柔緩慢,将蔡甯放置床榻,撇過腦袋不去看床上的人,心中默念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他借着記憶中的位置将她的攢珠繡鞋脫下放在床前,又扯過錦錦被将人蓋好。
一切就緒,他起身便要離開,卻忽然的衣袖一沉,他垂眼看去,衣袖上是一隻白嫩的手拽着,手指細白,緊緊拽着他的一截袖袍。
屋内未點燭光,光線晦暗,蔡甯睜着眼睛,眸光渾濁,叫住了他:“柳公子。”
他不言,她神色從容,他察覺到扯他衣角的力度又緊了一分,床榻上的姑娘開口,一字一句很認真的發問。
“是好妖便不用殲滅了嘛?”
蔡甯的聲音很小,飄飄柔柔的便全部鑽進了他的耳中,柳木謙愣住,本以為她醉的厲害,沒想到酒樓中的事情全部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