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大學時畫在筆記本裡的,你把它做出來了!”他驚喜地說着,又忽然想起了高家那些長輩,“我戴這個去見他們沒問題麼?”
這枚領帶的顔色太跳脫,而且圖案也不太合适。
高嵘低着頭,反正池蘭倚看不見,他就微微勾起唇。
高嵘手指熟練地給他打溫莎結:“當然,因為今天是屬于我們兩個的日子。”
“什麼?”
池蘭倚忽然注意到,高嵘戴着的領帶也是自己大學時的設計。他不禁大大地睜開眼,眉毛也揚了起來。他聽見高嵘繼續說:“因為,我要通知他們,我打算和你訂婚了。”
“……!”
池蘭倚跳了一下。他瞪着高嵘,臉上高興的神色一瞬間凝固了。
“訂、訂婚?”他聲音有點扭曲。
“對。”高嵘說。
笑容從高嵘臉上消失了。他看着池蘭倚,語速忽然變得有點快:“這不是正式的訂婚,隻是我通知他們,我打算這樣做。之後我會再向你求婚的,有私人的,還有公開的訂婚儀式……你剛才是誤會了,以為我們的訂婚儀式很簡陋麼?”
高嵘很難有說話這麼快的時候,像是急匆匆地為了避免歧義,馬上要把所有的内容都說清楚——從他沒有打算忽略求婚,到這隻是對高家人的一個通知、避免他們為兩人的完美求婚儀式添亂子。
池蘭倚還是有點空白。
就這麼訂婚?
在他們認識了七年,相戀了五年後?
“我和你說過的,你答應了我。”高嵘緊緊地盯着他,“就在一周之前,星期三。”
星期三。池蘭倚想起來了。那天他去一個聚會,喝了酒,回家的時候暈乎乎的。高嵘抱着他和他說了些東西,他太困了,一個勁地點頭,然後就睡着了。
無可否認,五年對于很多情侶來說,是一個很漫長的數字了。他和高嵘相戀了二十歲年代的前半程,事業生活已經交疊得不分你我,别說巫樾,就連讨厭高嵘的方衡也會覺得,他們早就該結婚在一起了。
然而……
“我在想……”池蘭倚覺得自己的牙齒和舌頭在一起打結,“我覺得我們……”
高嵘沉沉地看着他。
池蘭倚以為高嵘會生氣,以為高嵘會用他豐富的談判技巧來說服自己。
可最終,他隻聽見高嵘說了一句話。
“你答應過的。”
那一霎,辜負了某個人的感覺鋪天蓋地地湧了上來。
“……你應該在我意識清楚的時候問這件事的。”池蘭倚努力别開腦袋,“偏偏是那天……”
于是,他錯過了那一刻高嵘的表情變化。
為什麼沒有在池蘭倚清醒的時候問他這件重要的事呢?
高嵘垂眸看着地上沉重的地毯。
……或許是因為,害怕清醒的池蘭倚說出拒絕這件事,高嵘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這隻是我給他們的一個通知。當然,在之後的求婚裡,你有拒絕的權力。而今天,希望你不要拒絕和我一起去面對我的家人。”高嵘說,“我希望……”
他的喉嚨梗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淡淡的姿态:“走吧,他們已經等着了,我們一起上樓。”
那隻等待池蘭倚握的手,就在池蘭倚的面前。
池蘭倚猶豫了一下。
是的,他答應過的。
既然如此,他就不應該反悔。
他将手放在高嵘的手上。
“我想他們不會高興的。”池蘭倚說。
“那可不一定。”高嵘道。
“你母親呢?”池蘭倚說,“我想她絕對不會高興。”
他還記得昨晚許幽和他打交道時的姿态。估計遲到了一個晚上,她看他會更有一種瞧褒姒的意味。
“那可說不定。”高嵘說。
“……”
一言一語中,池蘭倚快被情緒的漩渦淹沒了。
他怎麼能在意識不清楚時答應這樣的“求婚申請”呢?這對于高嵘來說太不公平了。
而此刻,高嵘瞥了一眼池蘭倚。後者垂着頭,明顯心情複雜。
池蘭倚這時候,在想什麼呢?
拒絕?後悔?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他握着池蘭倚的手驟然間緊了緊,不知道是因為他想讓池蘭倚痛,還是,他自己太痛了。
既然池蘭倚這樣猶豫,既然池蘭倚不敢面對他的家人,那,他高嵘就偏要做完池蘭倚不敢做的事。
求婚的事,他要一個人做,說服家人的事,他要一個人來。
池蘭倚連插嘴的機會都不會有。
他們一起來到四樓。高家的父母和幾位老人已經在那裡等着了。在看見池蘭倚時,坐在一側的一個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
高嵘如沒看到般,帶着池蘭倚在首座坐下。面對衆人,他緩緩道:“我今天請大家來這裡,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我決定向池蘭倚求婚。”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固定到了池蘭倚的身上。尤其是許幽的。
這本該讓人如芒在背。
但池蘭倚發現,許幽看自己的眼神失去了往日裡綿裡藏刀的敵意。
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