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友們精誠合作,在門口豎起了一塊巨碑。
期間,還發生了一點風波。
嬴政覺得單為了司馬光一個人,就立一塊巨碑,而且還放在食肆門口這樣的仙家重地,似乎不太合理。
他一路厮殺至最巅峰,被許多人反對和敵視,面臨過無數的蜚短流長、惡意诋毀,早就習慣了。
司馬光也不過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個,根本配不上這等排面。
“此言甚是”,李殷殷亦覺有理,遂将先前的提議進一步完善了一下:“那便在寫名字的地方多留一些空位,以後還有哪些人引起公憤,随時可以添加。”
衆人拍手叫好。
很快,一塊青石為底,流光為紋的石碑,從原地騰雲而起,令人矚目。
林逋作為全場的才華擔當,當仁不讓地接過了題字的任務。
隻見他挽起衣袖,蘸好雲煙墨,揮毫落筆一氣呵成。
“好字!”
蕭子良也是大文豪、書法行家,欣然稱贊道:“這字從容閑雅,飄然不群,好似清泉白石,松間明月,自有一種清新秀逸的氣度。”
林逋莞爾:“殿下謬贊。”
李殷殷則持比較遲疑的态度:“這麼好看的字用來寫司馬光,太浪費了吧,應該讓全場字最醜的人來題。”
衆人一想,好有道理啊,便齊齊将目光投向一處。
嬴政吃瓜吃得好好的,瓜突然砸自己頭上,不禁大為震怒:“大膽!你們都盯着朕作甚?!”
他有點無奈,店主仙人怎麼也跟着湊熱鬧!
“始皇帝”,李殷殷揚起一抹微笑,“是時候加強文化素養了,可以從文字開始,先來學習書法和外語。”
她甚至提出了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建議:“海外那麼多邦國語言,都用大秦(Chin) 來稱呼中原,你未來要拓土開疆,也不想對它們一無所知吧。”
嬴政想了想,斬釘截鐵地說:“區區外語有何學習的必要?待我大秦君臨四海,這些地方全部都要推行大秦官話!”
衆人絕倒。
如果别的帝王說這話,絕對會以為對方得失心瘋了。
但換成始皇帝,雖然他神色很平靜,态度也雲淡風輕,仿佛隻是随意提了一句,絲毫也不像在發雄心壯志的模樣……
但怎麼讓人不由自主地就信了呢!
信他可以一統五洲四海,創造奇迹,屹立在世界之巅。
或許,這就是千古一帝的排面吧。
……
林逋望着自己的人生劇本,陷入了沉思。
隻見紙上寫着:
【25歲那年,你結束了在江淮各地的遊曆,看破紅塵,大徹大悟,歸隐西湖孤山。】
【26歲那年,繼續歸隐西湖孤山。】
【27歲那年,繼續歸隐西湖孤山,并養了兩隻鶴。】
【28歲那年,繼續歸隐西湖孤山,你在家門口種下了一千株梅樹。】
【29歲那年,繼續歸隐西湖孤山,你的兩隻鶴生出了一群鶴寶寶,你每天忙着照料他們,順手又養了幾隻鹭鸶幫忙捕魚吃。】
【30歲那年,繼續歸隐西湖孤山。】
湊過來圍觀的衆人:“……”
這個經曆描述,可以說是非常的樸實無華了。
再往下看,一連數十年,林逋都是在西湖賞花逗鶴,悠然自得,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直到最後一行:
【62歲那年,你安然去世,無疾而終,此生梅妻鶴子,不娶不仕。墓葬一切從簡,陪葬品唯有一方端硯,一支玉簪。】
嚯,用玉簪陪葬什麼的,這裡面好像有一場凄美的愛情故事啊。
朱祁钰覺察到八卦的氣息,一下子來了精神,笑吟吟地問:“和靖先生,這位玉簪姑娘是何許人也?”
“你猜錯了”,林逋淡然搖頭,“不是姑娘。”
朱祁钰看他的目光瞬間轉為驚悚:?
你啥意思?!
“這一枚,是我刻給自己的藍田玉湖光山水簪”,林逋輕聲道。
他從鬓間抽出玉簪,烏發一瞬流蕩下來,如水般倏然垂落。
簪子上,镌刻了西湖的四時風光,細處玉質薄如蟬翼,一草一木都曆曆分明,甚有巧思,仿佛瞬間讓人身臨其境。
他這樣的世外之人,一生隻鐘情于山水萬籁,不戀人間,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紅塵情緣。
“果然風光如畫”,朱祁钰托起簪子,凝視半晌,贊歎道,“真想親眼去西湖看一看啊,到底是何等清絕佳境,才讓廷益心向往之……”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
蕭子良反手掏出一張紙,刷刷記下,“景帝今日提到這個叫「廷益」的家夥第二次,當真是字短情長,念念不忘。”
“其實是第三次了”,平陽公主神補刀。
“先前你不在,我們吃飯的時候,景帝至少講了半個時辰的西湖菜。林和靖做四菜一湯花了多久,他就說了多久。”
蕭子良在紙上繼續加一:“讓我看看今天能不能破五……不對,破十。”
“喂!”
朱祁钰氣惱地瞪了他一眼,這人怎麼好端端就多長了一張嘴!
“承讓承讓”,蕭子良笑容燦爛,伸手在他肩上一拍,“要是沒長嘴那多吓人啊……我們兩個的人生劇本都還沒看,快走快走。”
朱祁钰努力了一下,還是沒掙開他,于是面無表情地說:“有一件事,朕好奇很久了。”
蕭子良:“嗯?”
朱祁钰微微一笑:“衆所周知,文人取稱号都喜歡以姓加地名。既然你的好友謝脁叫做「謝宣城」,沈約叫做「沈東陽」,按照這個慣例,你是不是應該叫「蕭竟陵」呢?”
蕭子良瞬間裂開了。
誰家好人沒事去當小精靈啊!
他扶額歎息道:“小钰啊,這筆帳不是這麼算的,竟陵隻是我的封地。父皇舍不得讓我走,所以我一直住在京城,壓根就沒去過封地。”
朱祁钰目光涼涼地望向他:“小钰是你叫的嗎?”
“嘿,你不讓我叫,我偏叫”,蕭子良雙手叉腰,氣沉丹田,大喝道,“我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小钰小钰小钰,就要叫小钰!”
朱祁钰聽了想打人:“可閉嘴吧,我父皇生前都沒這樣叫過我。”
“往好處想想”,蕭子良輕撫着一縷垂落的烏發,眸光流轉,含笑說,“雖然你父皇沒叫過你小钰,但我父皇也沒有叫過我小精靈對不對,咱倆扯平了。”
朱祁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