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熙載看完,整個emo住了。
他南奔投吳,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北伐打回來,給慘死的全家複仇。
現在得知自己一生滄桑不得志,最後甚至客死江南了,這擱誰身上遭得住啊?
他歎息道:“惟珍,從前你我同遊洛中的時候,看見晉時遺迹,還曾嗟歎過聞雞起舞的那兩位,少年知己,終成生離死别……”
哪知到了最後,别人的故事,竟都成了自己的人生。
“唉。”
李谷緊握着他的手,怆然無言。
李殷殷也跟着歎了口氣。
要不說你倆是好朋友呢,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命運凄慘得難分伯仲。
“好啦”,她見氣氛低迷,擡手敲了敲桌子,“先來吃點東西吧!”
沒有什麼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再來一頓!
今天,新解鎖了一個菜肴,名為蜂蜜芥末炸雞。
【品名:蜂蜜芥末炸雞】
【原材料:雞、酒、胡椒、芥末、鹽、蜂蜜】
【詳解:謝靈運莊園裡散養的走地雞、李白家藏的烈酒、鄭和下西洋帶回來的胡椒粒、漢武帝禦花園裡種植的芥末、張士誠販賣的上好良鹽、袁術正準備兌水喝的一大罐蜂蜜(因為東西失竊,他正在府裡暴走)】
韓熙載:“……”
他願稱這張紙為「受害者名單」。
李殷殷衣袖一揮,一盤香氣四溢、酥酥脆脆的炸雞,就出現在了餐桌上。
它色澤金黃,肉質豐美,看起來鮮嫩無比,似乎一口咬下去,就能體會到汁水爆漿的快樂。
旁邊,還配了燒烤醬、蕃茄醬、咖喱醬等數種不同蘸料,各種顔色搭配起來,着實讓人食指大動。
“可以開吃了”,她笑容滿面地宣布。
食物被解鎖出來之後,隻要有功德币供應,都可以無限次兌換。
李谷未來作為後周宰相,治國安邦,積累了很多功德币,韓熙載有《夜宴圖》,名列華夏十大名畫,名氣币數量也不少。
二人各出了一百萬币,購買了一份炸雞。
炸雞還附贈了「雪泡縮脾飲」一杯。
這不是李殷殷搞出的什麼新料理,而是南宋時期,風靡整個臨安城的「快樂水」。
以酸酸甜甜的烏梅肉為主料,配以草果、甘草、甘葛等輔材,水煎成濃汁,待涼透以後,放入窖藏冰雪中一浸,清甜爽口,沁人心脾。
蜂蜜炸雞的甜膩味道,也被一杯縮脾飲沖淡,緩和得恰到好處。
韓熙載一陣吃吃喝喝,感覺整個世界都明亮了,定了定神,問對面的好友:“惟珍日後有何打算?”
李谷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去投奔世宗皇帝……”
話音未落,他就發現韓熙載用一種「糟糕,好像遇見智障了」的眼神看着他,徐徐道:“咱們現在是同光四年,柴榮才五歲。”
李谷撓了撓頭:“是這樣的哈。”
這可怎麼辦,一名身高八尺的靓仔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小世宗這時候投奔了姑父郭威沒有。
要不,現在就去邢州堯山柴家莊,把人撿回家,從小來個聖天子養成計劃?
朋友,你可真刑,韓熙載聽完都無語了。
他見了自己的結局,第一反應就是趕快跑路,絕不第二次跳進南唐這個火坑,有多遠跑多遠。
但留在北方也不行,完全沒活路。
韓熙載愁眉苦臉:“唉,怎麼辦。”
李殷殷平生最見不得美人皺眉,當即開始幫他想辦法:“你别急啊,讓我想想……”
她幫忙的殷勤程度,基本和對方顔值成正比。
少年版本的韓熙載就很俊朗美麗,史書說他“風流儒雅”、“謂之神仙中人,風彩照物”、“俊才絕俗,逸氣淩雲”。
所以,李殷殷很快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追随平陽公主去唐昭宗年代。
韓熙載家破人亡,并無牽絆,又是後唐同光年間的進士。
後唐承唐朝之正朔,李存勖開國時,将李世民等人一并放入了天子七廟,奉為祖宗祭祀。
因此,對于平陽公主來說,韓熙載完全就是根正苗紅的自己人,可以放心任用。
果然,她聽完之後,頗為意動,當即就邀請韓熙載去旁邊聊聊。
二人找了個無人處,長談了許久。
一方要考察未來的下屬能否托以大任,一方要探問對方是否是自己理想的君王。
良久,韓熙載終于下定了決心,斂袂下拜:“臣願為殿下效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直至河清海晏的那一日!”
“韓卿快起”,平陽公主滿意地點點頭。
真好,這下開國的文武領袖都全了,自己出征在外,朝中就有人坐鎮,安邦定國了。
韓熙載也很滿意。
同樣是投唐,公主英姿絕世,百戰聲名,這不比磕碜的李昪家爺孫三代靠譜多了?
他到唐昭宗年間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宰了李嗣源這個老登——彼時,應該還是小登,以報滿門家仇!
李谷伸長脖子,張望了幾下,隐隐帶着一絲好奇和羨慕。
愁啊。
好友已經有歸宿了,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要讓他背棄周世宗,心裡十分不得勁。
但陛下現在才五歲,真要等長大,又不知會空耗多少年歲。
在他第三次長籲短歎的時候,李殷殷終于側目,這也太影響食肆的用餐環境了。
“惟珍,你先不要急着做決定。”
“以後抽獎,若抽到什麼傳送卡之類的,可以把你送到柴榮登基之後的位面,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
李谷總算鎮定了下來:“有理,多謝店主仙人。”
他倚在門邊,忽而含笑發問:“大家都姓李,店主你介意多收一個小弟嗎?”
“想得還挺美。”
李殷殷還沒說什麼,平陽公主已經似笑非笑地道:“本殿下也姓李,都沒認親呢,如何輪得到你?首先,你的容貌就不過關。”
李谷最多算中人之資,店主可是超級顔控,哪可能理他?
“就是就是!”
小李東陽吃完炸雞,溜溜哒哒地把盤子送回來:“我也姓李,我都沒說呢!”
他眼珠一轉,聚焦在李谷身上,眸子裡忽然流露出一抹大大的狡黠。
随即背起手,故作老成地說:“李惟珍,你作為未來的後周宰相,有資格給我當小弟。也罷,我不嫌棄你,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結拜吧!”
李谷:“……”
嗨,哪來的熊孩子!!
他黑了臉,直接拎着後領把小幼崽提了起來,作勢要打屁股。
“再舉高一點!”
小幼崽還以為他在和自己玩,拍手叫好。
“店主,我失陪一下”,李谷唇角微揚,把小幼崽夾在腋下,準備找個無人僻靜處,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李殷殷趕緊提醒他注意分寸:“這是明景帝給未來社稷選定的肱骨之臣,你可不能把人教訓傻了。”
“知道了”,李谷露出了一個大魔王的笑容。
小幼崽狠狠打了個哆嗦,尖叫道:“快放我下來!救命啊,有人欺負小孩了!陛下!雲英殿下!于少保救命啊!”
“你叫啊,他們都不在,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
李谷徑直把小幼崽提溜走了。
湊巧的很,此時,李殷殷打開手機,居然就收到了朱祁钰的消息:
【您的好友明景帝給您分享了一個視頻:世伯威武. mp4】
後面還附着幾條信息。
大意是,世伯制定了一個收拾孫太後與朱祁鎮的計劃,需要這般行事,還請店主幫忙配合一下。
李殷殷正想着景帝哪來的「世伯」,點開一看,一口雪泡縮脾飲直接噴了出來。
好家夥,蕭赜真是個天才啊,竟然跑去景泰朝哭墳了!
就算她見多識廣,也壓根沒見過這場面!
不行,這個熱鬧她非湊不可!
……
大明景泰位面。
當南齊的事情告一段落,蕭鸾等人全部伏誅之後。
朱祁钰便帶着蕭子良一行人一起回到了本朝,提前做些準備。
大家從不同時空來到大明,齊聚一堂,各自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準備去哪些地方觀光,看怎樣的景色,安排什麼人接待,這些都得做好規劃。
整個紫禁城上下都被調動了起來,熱火朝天地忙碌着。
然而,這樣一來,卻是礙到了一個人的眼。
這個人就是孫太後。
孫太後可不信什麼「真仙降世」的傳聞,還以為是朱祁钰為了鞏固地位,搞出來的噱頭。
前段時間,太子朱見濟剛死,沒準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因此生出二心,特意搞了這一茬!
更讓孫太後難受的是,大明許多好東西都被拿出來招待客人,軟禁在南宮的太上皇,卻生活依然困苦,什麼也沒得到!
她愛子心切,立即叫人召朱祁钰入宮,準備訓斥一番。
趁機讓他解了好大兒的禁锢,最好能出來自由活動。
理由都想好了:你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那麼客氣,怎麼可以對你的兄長如此無情!
朱祁钰自打看完命運劇本,對這位名義上的嫡母正滿心膩歪,毫不理會。
這一日,孫太後忍無可忍,終于将心一橫,使出了殺手锏——
到太廟去哭先帝!
這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每逢不順心如意,就去哭朱瞻基的牌位,逼迫朱祁钰退讓。
一個「孝」字大過天去,貴為帝王又如何,由不得他不聽。
太後銮架一動,聽聞動靜的百官便已陸續趕來,追在後面,連聲道:“太後不可!”
鬧的動靜越大,越符合孫太後的期盼。
她特意吩咐人慢吞吞地行車,等到了太廟前,幾乎文武百官全在此處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朱祁钰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蕭子良見他行色匆匆,少不得要問明緣由。
蕭赜亦在旁聽着。
聽完朱祁钰列舉完孫太後的種種「光輝事迹」,他面沉如水,忽然冷笑一聲:“如此行徑,也配為一國之母?”
蒼天好生無眼!
他夫人裴惠昭,德音永念,芳銘彤管,才幹與為人皆很完美,卻早逝在太子妃之時,隻能追尊為皇後。
孫太後和裴夫人一比,不啻雲泥之别。
這麼一号小人,竟然也能竊據高位,榮寵無限,一路升到太後位置,讓裴夫人情何以堪?
朱祁钰很是無奈:“太後每次都是這一招,雖然老套,但好用。大明素來講究孝悌,朕也不便當面拂她的意。”
蕭赜眉頭大皺。
他一貫護短如命,孫太後欺負他兒子的朋友,和欺負他兒子有甚麼區别。
非得治治這厮不可!
他心念如電轉,已經有了一個想法,擡手拍了拍朱祁钰的肩,神色溫和地說:“小钰,朕有一計,可除二賊。”
他壓低聲音,說了自己的計劃。
朱祁钰聽得滿臉震驚,心中更是一片迷茫:“啊這,世伯,這能行嗎……”
“放心吧”,蕭赜卻信心十足,“這天底下就沒有朕收拾不了的人!”
他扭頭一看,見謝脁滿臉好奇地朝這邊張望,當即揮揮手,把小月亮趕走。
未成年人不宜見到接下來的場面!
遠遠地,孫太後見到一行人到來,立即精神一振,叫開太廟之門,擺好陣勢。
正準備扯着嗓子,喊出那一聲:“先帝,你走得好慘呐!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受盡欺負——”
這一招,在過去,曾經百試百靈。
不料今日,她的哭腔還沒擠出來,旁邊,就傳來了一道情真意切的呼喚:
“弟兄!瞻基,我苦命的弟兄,你走得好慘呐!”
聲音之響亮,時機之巧妙,語氣之一波三折。
正好把孫太後的這一聲完完整整卡了回去,堵在嗓子眼,一張臉更是憋得通紅。
好半天,她總算緩過神來,不由大怒。
大膽!
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詞,攀附先帝!
她一回頭,卻瞠目結舌地看見,蕭赜長驅而入,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
他面露悲恸之色,徑直伸出手,在朱瞻基牌位的上方,飽含深情地拍了拍,一面痛呼道:“嗚呼吾弟,英年早逝,朕心實痛,哀哉哀哉!”
孫太後爆發出一聲尖叫:“快來人,拿下這個狂徒!”
“吾弟!”
蕭赜比她叫得更大聲,完全蓋過了她的聲音。
他看似對着牌位自言自語,實則,全是說給文武百官聽。
“為兄乃齊天子蕭赜。小钰既然認朕為世伯,那瞻基你——便是朕異父異母、素未謀面的親弟弟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百官一聽,果然躊躇地頓住了腳步。
哦,是先皇的世兄啊。
那就是皇帝自己的家事,我們管不了。
緊接着,蕭赜又是一通激情發揮:“吾弟這一生,命真的好苦啊!”
“天不假年,未介不惑而崩殂。于外,則大業未成,留下偌大江山,安南之地金瓯待複;于内,則小钰彼時年方七歲,尚不及承歡膝下,陶樂天倫!”
“兄長終是遲來一步,與汝緣悭一面,未曾見上最後一眼!”
“每每念之,怎能不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蕭赜說到動情處,抹了抹眼淚。
随後竟然用力一拔,硬生生把嵌在太廟台子上的朱瞻基牌位給拔了出來,緊抱在懷中!
呵,不就是哭太廟嗎,搞得誰不會似的!
他今天就要挾牌位以令弟妹,先哭為敬,讓孫太後無廟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