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并沒有持續多久,察覺到蘊甯的掙紮,裴叙便退開了。
蘊甯仰頭看着他,眼裡因為呼吸不暢有了氤氲水汽,就這樣擡眼看着他,像是說不出話。
但裴叙有很多話要跟她說。
“程蘊甯。”
明明是面無表情,蘊甯卻覺得他叫自己的這一聲裡帶了很多情緒。
他直直地看着她,頓了片刻,隻說了一句:“你再敢跑試試。”
蘊甯愣住,然後意識到,裴叙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她。
他最多叫的是自己的小名,偶爾也會叫“蘊甯”兩個字,很少加着這個姓。
連名帶姓的這麼一聲,因為太過正式,像是帶上了警告的意味。
蘊甯覺得不能理解,裴叙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雖然退開了一些,但還是很近的距離,讓蘊甯逃不開的眼神停在她泛着紅的臉上,手在她的頰側按了按,裴叙問:“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蘊甯看着他,因為這句話沉默。
面前的人确實瘦了,眼下還泛着睡眠不足的青黑,蘊甯很少見到裴叙這樣子,但卻絲毫沒有影響這張清俊的面容,反倒為那份淡然氣質添了幾分冷寂。
才二十多天,蘊甯還能清楚地記得看到雲慕音那份詳細資料時的心情。
難堪、覺得自己不自量力,羞愧讓她内心無比煎熬。
蘊甯眼睫顫了顫,垂下了臉,是十足的躲避意味:“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
聲音有些小,語氣也輕飄飄的,像是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裴叙看不到她的臉,也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聽到這句話,緊了緊牙關,再也無法克制。
“你用什麼說清楚了?”他聲音變得很冷,“是你那份淨身出戶的離婚協議書?還是那張隻寫了一段話的便利貼?”
蘊甯從來沒有聽過裴叙這樣說話,都可以稱得上是咄咄逼人。
她為自己察覺到的話裡的質問而愣神。
可是,蘊甯想,她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了。
裴叙是那麼聰明的人,再多說一點,她那不自量力的喜歡就要露餡了。
在沒有結果的情況下,蘊甯希望裴叙永遠也不知道她的喜歡。
裴叙的耐心在蘊甯的沉默裡消失殆盡,連續多日的焦躁也在此刻達到頂峰,裴叙聲音沉下去,臉色也難看的吓人,用一種從來沒對蘊甯用過的命令語氣:“說話。”
蘊甯一愣,不自覺地咬上自己的下唇,卻始終不肯擡頭去看他,“……你想讓我說什麼。”
沒有必要再見面了,沒有必要再說其他的了。
蘊甯的話裡透出這樣的意思,像是對他的質問不耐的敷衍。
這不是裴叙要的答案。
早在蘊甯離開的第三天,周澤就已經查到了她的行蹤。
他将蘊甯的住址信息告知了裴叙,附帶了幾張遠處拍攝的照片。
蘊甯住在了這樣一個僻靜的小鎮裡,那幾張照片裴叙看了很久,在周澤詢問他是否要立即前往這座小鎮的時候,裴叙拒絕了。
他隻是交代周澤繼續讓人好好盯着。
他想,他可以給蘊甯一些時間,在知道蘊甯無法真正離開他的條件下,他可以給蘊甯一些時間。
他可以等。
他等了二十天,首城氣溫沒有回升,作戰中心召開了三次例行會議,基因研究的工程進展緩慢,營養劑還是具有高營養意義的索然無味的液體,夜裡坐在作戰中心的辦公室,偶爾還是能聽到來往的車輛聲。
就像是什麼都沒變。
明明這樣的人生裴叙過了很多年,可現在這二十天卻成為了裴叙的極限。
那份離婚協議書放進了碎紙機裡,他沒有再看一眼。
便利貼被他撕壞,又在第二天被他粘好收起。
他每天會收到一份關于蘊甯的彙報,裡面附帶着幾張照片。
每一張他都會看很久。
裴叙又開始宿在作戰中心,明明從前也常常這樣,可他卻無法安眠。
在第二十天的時候,蘊甯還是沒有回來。
于是裴叙來找她。
裴叙在一開始收到周澤關于這個地址的信息時,看到過這棟房子在蘊甯入住前的樣子。
蘊甯搬進來後,将這住處布置得很好。
不大的院子裡種了很多不知品種的花草,角落裡很多翠翠的玩具,二樓的陽台上放了很多盆綠植,白色的躺椅頂上被她挂上了好幾個可愛的吊墜。
是一個比榮錦溫馨很多的住處。
到處都顯得惬意又生機勃勃,裴叙也不難推斷出她打算在這裡久居的意圖。
想到這點,裴叙無法忍耐,他伸手捏住蘊甯的下巴,再次迫使她擡臉。
然後他看到了蘊甯的神情。
眼下泛着紅,眼眶裡藏着要掉不掉的淚,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下唇也被她自己咬得泛白。
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裴叙一怔。
周身的焦躁戾氣此刻盡數消退,隻剩下無奈與妥協。
裴叙沉默,恢複了往常的平靜樣子。
蘊甯知道被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心裡更加難堪,越是拼命想忍,眼淚在眼眶中就聚集得越快。
蘊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委屈。
裴叙還想從她這裡聽到什麼,她不明白,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聰明,可分明裴叙也沒有把話說得很清楚。
她想,明明喜歡得不到回應的是她,裴叙為什麼要對她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