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淚繃不住掉下的一瞬,裴叙開口了,“哭什麼?”
蘊甯的眼淚因為這句話掉得更兇了。
她又意識到,裴叙原來之前真的沒有在她面前發過火。
哪怕是剛見到面她還在害怕他時,裴叙都沒有這樣兇過她。
可是現在又是為什麼要兇她啊,她已經可憐得隻剩下一隻小貓了。
“程雙雙。”裴叙很快又開口了,換上了從前與她說話的語氣:“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麼?”
剛剛對蘊甯說那威脅的話,更像是一句請求。
威脅她不要再跑,也是請求她不要再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理智。
如果足夠不理智,他在知道蘊甯的行蹤時就會用盡一切手段把她帶回來。
如果足夠理智,他就不會對蘊甯用那樣的語氣說話,讓她覺得委屈。
明明已經是有把握的事了,可從看到那份離婚協議書起,他那名為理智的圍欄就出現了缺口。
裴叙又想,明明不告而别地是她,把他扔下的是她。
在首城下第一場雪之前,說以後會陪他過冬天的是她。
可他還是伸手,去擦蘊甯臉上的淚。
為了能看得更清楚,他又打開了身後的燈。
不知道是這一舉動還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緒,翠翠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樓梯旁,用一種很謹慎地眼神看着裴叙,是十足的敵意姿态。
好像已經忘了裴叙才是救下它的人。
開了燈,裴叙才看到蘊甯哭得鼻尖都泛了紅。
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裴叙便沒有了什麼辦法。
他沉默地擦着蘊甯臉上的淚,在察覺到對方因為感覺到不好意思想要躲開時,裴叙并沒有讓她如願。
他将她臉上的殘餘淚痕擦幹淨後才停了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東西。
蘊甯下意識看去,認出是什麼後又愣住了。
那枚被她還給裴叙的粒子槍。
小小的素圈圓環外表不甚起眼,裴叙牽過蘊甯的手,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給蘊甯戴在了無名指上。
在蘊甯怔愣的神色裡,裴叙聽到自己說:“離婚協議書我沒有簽。”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不要再摘下來。”
蘊甯因為第一句話呆住,裴叙卻俯下身,在她眼角落下一個吻。
窗外雨還下着,裴叙說完這句後終于退開,他看了一眼蘊甯,又說:“早點休息。”
本來有很多話要問,有很多話要說,可蘊甯哭了。
是他讓蘊甯哭了。
那就下次再說好了,裴叙想,等明天好了。
總歸蘊甯不能、也不會再離開他。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裴叙離開後,房間恢複了安靜,翠翠飛快跑到蘊甯的腳邊。
指尖的素圈圓環還泛着涼意,蘊甯吸吸鼻子,将小貓抱起來摸了摸。
她立在原地不知多久,終于猶豫着上了二樓,站在了陽台。
雨勢似乎變小了些,蘊甯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探頭看得有多仔細,終于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裡看到了裴叙。
他沒打傘,立在黑色的車前,幾個黑西裝站在旁邊,帶着些恭敬地姿态,裴叙像是在跟他們交代什麼的樣子。
不過看了才幾秒鐘,裴叙擡眼,透過淅淅瀝瀝的雨幕,直直地朝她的方向看來。
蘊甯一愣,下意識地後退,躲開他的視線。
心緒卻像落在圍欄的雨滴聲一樣,雜亂無章。
……
蘊甯當天晚上自然是沒有睡好,翻來覆去直到淩晨一點,光腦通知音打斷了她的越想越發散的思緒。
她點開一看,是高延。
搭車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互換了聯系方式。蘊甯納悶他怎麼睡得這麼晚,對方卻先發了兩個鍊接過來。
一個是小鎮所屬區的政策——主要涉及的是對外來人的優惠政策,另一個是小鎮周邊旅遊的攻略貼。
第二個上面他還做了筆記,有幾個被打上了×的符号,寫着不推薦。
蘊甯不由失笑,浏覽了一遍,給他發了一個謝謝,又說改天請他吃飯。
高延回得很快:【不用改天】
緊接着又是一條:【明天我正好有假,你有時間嗎?】
蘊甯一愣。
有倒是有,隻是……
算了算了,對方真的幫了自己忙,客套話也已經說出去了,一頓飯而已。
蘊甯告訴他有時間,讓他不要客氣,挑喜歡的餐廳。
約的是午飯,地方是高延挑的,蘊甯怕自己睡過頭,訂了鬧鐘,又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然而第二天蘊甯站在自己院内,看着門外守着的幾個黑西裝,徹底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