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早知道你是個自尋死路的短命鬼,我吳玠玉嫁你作甚?”
方仕衡聽出妻子話語中濃濃的擔憂,連忙賭咒發誓:“出海探索,這是多麼大膽的事情,我一定不會做。再說,造大船的技藝早已失傳數百年,如今我們的海船根本不足以支撐遠洋。玉娘,我要在家裡陪着你,直到我長成白胡子老頭,到時候倘若你有意,咱們辭别了兒女後,再相約出海。”
才豆蔻年華的吳玠玉小臉一紅:“你這色胚,誰要跟你生兒育女?我答應你了嗎我!”
吳玠玉此刻才成親不久,自己還是個小姑娘。提起兒女,她感覺臉上愈發灼熱,小女兒嬌羞的勁兒上來,給那張溫婉大氣的臉上添了一抹亮色。
方仕衡幾乎看呆了。
光影變化,梨花馨香不減。
沈如泱發現書架旁的吳玠玉和方仕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依舊站在長桌邊磨墨的吳玠玉。
仿佛剛才的那一幕隻是幻覺。
書房門赫然被拍響,吓了沈如泱一跳,她以為又亂竄到了什麼吃人的妖魔現場。
結果門外清晰傳來方仕衡焦急的聲音:“玉娘,玉娘,你在裡面嗎?你開門,我真的沒打算去出海,真的,你信我,隻是聖人要我去平息水患,安撫百姓,我才不得不出發的。”
“玉娘,你在裡面嗎?開一下門,還有一個時辰我就要出發了,之前一直不告訴你,是怕你生氣——對不起,玉娘。”
沈如泱立刻明白,這種情況代表着時間的跳躍,吳玠玉和方仕衡已經從剛成親的蜜月期進展了一陣。
這會兒方仕衡要啟程動身,前往他之前給吳玠玉賭咒發誓說不會去的地方。
吳玠玉一言不發,隻是有一滴淚滑落眼角,滴入硯盤,和墨汁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分明。
“我知道你在騙我,我什麼都知道,你想出海,你一直都想出海,想要尋找那古籍上記載的幅員遼闊的大陸,還有種在土裡就能長出很多果實的神奇種子——你想讓全天下百姓都吃得飽。”
吳玠玉說話的聲音很輕,外面的人不可能聽到,但沈如泱卻聽得十分明晰。
此刻她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兩人的人物畫像。
吳玠玉是一位出身不錯的大家閨秀,方仕衡則很有可能跟吳玠玉兩小無猜一起長大。
因此,他們二人對彼此都很了解。吳玠玉向往舉案齊眉、賭書消得潑茶香的甜蜜婚後生活,方仕衡則将天下百姓看得更重,而且整個人很富有探索意識。
當然,這種出海探索,在吳玠玉眼中就是自尋死路。
沈如泱不去評價孰對孰錯,畢竟,此刻她能在這裡,便已經見識到了兩人的結局。那就是方仕衡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陪着吳玠玉長成了老頭子,最後才選擇了出海,結果剛出海不久就撞到了罕見的巨大魔窟,七層巨船上一共三千六百一十七人,無一生還。
外面的拍門聲逐漸輕了,随着最後一句“玉娘,我一定盡快回來”聲音的落下,腳步聲逐漸遠去。
吳玠玉終于丢掉手中墨條,胡亂的擦擦眼淚,打開門栓,跑了出來。
可這會兒哪還有方仕衡的身影,吳玠玉聽到了一聲馬蹄嘶鳴,這是啟程的号角,她趕緊向院外跑去。
沈如泱也想跟出去,但是當走到門口,卻怎麼都跨不出去。
她很快想明白,這是結界,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隻能呆在書房裡。
而書房外的古井旁,一株梨樹正悄然盛開,雪白的花瓣點綴在綠葉之間,清雅脫俗。
不消片刻,吳玠玉頹然的走了進來,她還是年輕的模樣,眼底卻隻剩下落寞,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低聲難過的說:“我有身孕了,方仕衡,你一定要回來,我才不當寡婦。”
沈如泱張大嘴巴,身為作者,她很詫異的發現自己筆下邊邊角角的配角感情變化居然如此讓她欲罷不能。
在兩情相悅并且順利成親後,是怎麼走到最後那一步的?
畢竟,以前在的情況來看,方仕衡大概率是個社會意義上的好人。
光影再次變化,梨花香愈發濃稠。
這次面前場景中,兩人再次同框出現,每人懷裡都抱着一個孩子。
孩子,等等,孩子——沈如泱面色一僵,她忽然想起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
那個從一開始就出現在這房間裡的孩子,難不成就是這兩個中的一個?
那她對孩子又掄、又推、又踹的,人家爹娘就在旁邊,會不會想收拾自己啊!
沈如泱低頭瞅了眼身邊繼續扮鬼臉還想吓唬自己的小破孩,心中那點慚愧瞬間蕩然無存。
這小破孩一點都不可愛,蔫兒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