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灼憑着記憶,獨自走向了林中破破爛爛的小屋。
行至拐角處時,他輕而緩的腳步忽然一頓,向着右側微微偏了偏頭。
餘光之内,隻有一旁的灌木在随風搖擺,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扶灼收回目光,繼續邁步往前走去。
系統的聲音中似乎帶了些不悅情緒:【宿主,他們還在跟着您。】
“這不奇怪。”走入樹下陰翳處,扶灼的臉上也多了幾塊柔和的光斑,他擡起長睫,神色平靜如舊,顯然并不感到意外,“不過赫連浩壤便罷了,于庶......”
扶灼擡了擡手,眼前略微刺眼的陽光被遮住,但他的手到底不大,行走間,仍有幾縷擋不住的陽光傾瀉而下,恰巧照亮了他微勾的唇角。
系統微弱地亮了兩下眼燈,對他這句未說盡的話不大理解,不過扶灼卻不打算停下為它答疑解惑,隻往前幾步,推開了那扇搖搖晃晃的木門。
看着屋内神色不明的黑衣男子,扶灼薄唇輕啟,喚了一聲:“師父。”
下一刻,陰影中的男人騰身而起,粗壯的五指瞬間扼住扶灼纖細的脖頸,聲音與神情都稱得上暴怒:“誰允許你說話,又是誰讓你換下了先前的衣服!我将你帶回時的叮囑,你都當耳旁風了麼!”
扼住他的手指雖未持續用力,卻依舊緊如鐵鉗,扶灼隻能被迫擡起頭,完美的頸部曲線正因痛苦而忍不住顫栗着,仿若一隻瀕死的白天鵝。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意識逐漸消失,男子手指微松,但依舊沒有放開他的意思,繼續咬牙切齒地逼問:“聽沒聽到!”
愈發微薄的空氣逐漸不足以支撐他的呼吸。
扶灼在喉間溢出幾聲細弱的喘息,不自覺後仰的纖長脖頸展露出了極為脆弱的弧度,無力的十指也虛弱地搭在男子頗具力量感的粗壯手腕上,宛然是一株攀附在樹幹上的、面臨枯萎的菟絲花。
然而,他卻像毫不懼怕這近乎窒息的痛苦似的,望向男人的雙眸平靜如往常,就連眼尾那一道被淚水浸潤的紅也沒有半分乞憐之感,反而在被迫的俯視中透出一股極為清醒的冷漠。
而男人明顯對扶灼這副神态極為不悅,正欲掐住他的脖子将他舉得更高時,身後的木門卻被猛地推開。
“住手!”于庶飽含怒意的聲音響起,“師父,您這是在做什麼?!”
黑子男子眸色微深,冷哼一聲松開了手,雙腿綿軟的扶灼無力站立,直接後退數步,撞入一道結實的懷裡。
耳畔的嗡鳴逐漸消失,他最先聽到的是系統焦急的聲音:【宿主!】
頸部疼痛稍減,似乎是系統在極力為他醫治,可惜效果甚微。
扶灼擡起已經被生理淚水浸濕的長睫,忍着疼痛吞咽了一下,以此确保自己不會因先前的折磨而無法發聲,“......大師兄。”
而于庶略帶安撫的聲音卻從前方傳了過來:“莫怕。”
即便意識到自己在昏沉間認錯了人,扶灼眸底神色也沒變化,隻不動聲色地将小腿繃緊,而後便要伸手扶牆,以便能同背後那堵硬邦邦的牆拉遠距離。
但他細瘦的手腕甫一擡起,便被溫熱的大掌牢牢禁锢在掌心,扶灼眉眼中閃過幾分不悅。
他掙紮幾下,不但沒把那道寬厚粗糙的掌心甩開,反倒将自己的手背與腕骨磨得發紅發疼。
“動什麼,誰扶你不是扶?”赫裡浩壤是個半瞎,看不見扶灼臉上神态,隻能依稀感覺到他在自己懷裡小幅度掙紮,隻是力氣實在小,不費絲毫力氣便能将他輕松桎梏住,“若不是師兄眼下沒空管你,我才懶得替他照看你。”
幾番動作下來,扶灼已有些輕輕氣喘,本就不多的力氣此刻更無法再支撐他獨自站穩。
為避免在這幾人面前軟倒下去,他索性卸了身上大半力氣,忍着情緒靠在身後這堵說話不中聽的人牆上。
——反正更難受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如扶灼所料,在他往後倚靠的瞬間,赫連浩壤便立刻繃緊了身體,顯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他這樣子叫扶灼莫名生出了一種得逞的滿足感,還未來得及開口揶揄幾句,便聽到一旁沉默已久的于庶往前幾步,再度朝他名義上的師父重複了先前未曾得到答案的問題。
“師父,”于庶聲調雖平穩,但背後的腱子肉緊繃,顯然是在極力忍耐心中怒火,“您方才為何如此?”
但男人并不打算理會他的質問,隻将審視的目光投向被赫連浩壤半扶半圈在懷的扶灼,冷冷抛下幾個字:“好自為之。”
“師父。”這回叫住男人的成了赫連浩壤,“恕徒兒冒昧,小師弟體質與常人不同,并不适宜學習門中功法,不知師父對他之後的訓練有何安排?”
“他與門中其餘弟子不同。不必,也不準教他任何,更不許給他換上門中道服。半年之後,直接帶去武林大會上即可。”男人回過頭,灰沉沉的雙眸始終停留在扶灼那張沒多少血色的臉上,“你最好記住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