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理念沒有正面回答,但是金一夏已經得到了他猜測的答案。
——張理念的确知道什麼。
她說“風水輪流轉”,也就是說,之前有人對她說過同樣的話,那時候她是率先提問的人。
如果這個“輪流轉”的含義真的那麼嚴格的話,他們說的可能是同一件事。
金一夏一時沉默,張理念也沒開口,安靜地洗着菜,有點不等到金一夏的回答不開口的意思。
斟酌片刻,金一夏答道:“一直有什麼說什麼的人忽然沒那麼直接,避開一部分話題……挺明顯的。”
他注意到,今天一整天,張理念都在避免把他和盛微放在同一句話裡。
比如剛剛,他說要幫忙做飯,張理念隻說她自己覺得多一個人幹活更好。
如果是第一期,她肯定會說“我還以為你更願意和盛微待在一起”——這是大家都能看出來的事實。
其實她的态度很自然,大部分人都不會覺得有問題,可惜金一夏是那小部分人。
“也不是明顯。應該說,在你這種敏銳的人眼裡明顯。你都不需要特别留心我。”張理念聳了聳肩。
金一夏笑了笑,沒接話。
他被很多人誇“敏銳”,包括合作過的導演、對手戲演員,甚至是不怎麼喜歡他的觀衆。
但是金一夏不這麼覺得。
可能是因為他早就認識比他更敏銳的盛微,所以他不覺得自己敏銳。
就像現在,盛微早就發現張理念猜到了他們的事,并且和她溝通過了。
金一夏很好奇,盛微和張理念說了什麼。
張理念又說:“你不必有什麼擔心,我什麼都不會說——土豆你切小塊一點,我姐喜歡小塊的。”
“嗯。”金一夏謹遵指揮。他小心翼翼地切菜,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不會說?”張理念笑着歎氣,“哎,你們兩個溝通一下好不好——我感覺我和他聊得挺清楚。我那些話太矯情,現在不夠晚,我不好意思說。”
金一夏頓了幾秒,說:“我們沒有不溝通。”
“你還真是嘴硬。”張理念接過金一夏切好的菜,重歸直白,“溝通溝通,不能有問題了才溝通,應該防範于未然,随時溝通。”
金一夏聽着她的話,心裡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似乎在被教導如何談戀愛……
不過,她的話聽起來挺有道理。
金一夏虛心求教:“你有什麼溝通技巧嗎?我是指那……”
“哎,我懂!”熱衷于當情感導師的張理念十分起勁,“我有很多,今日就傳授給你!”
後廚裡,一位真沒談過戀愛的歌手,和一位正在對外假裝沒談過戀愛的演員,開始大聊特聊戀愛話題。
相比之下,餐廳大廳裡的盛微和張經緯就有點尴尬。
兩人坐在桌邊,一言不發地各自玩手機。
節目裡的五個同事,盛微和張經緯最不熟:賀行舟和張理念性格外向,都有點自來熟的屬性;李安琦和他年齡相仿,都不是藝人,參加節目的心情有所重疊,可以構成話題。
唯獨張經緯,他們完全聊不起來。
忙了一天,盛微也沒力氣強行找話題。可是兩人都不說話,氛圍實在令人難受。
盛微想了想,收起手機,走到電鋼琴前,試着彈點什麼。
他手生了許多,腦海裡的旋律也所剩無幾。
盛微先彈音階熱身,又嘗試彈一些段落。
琴聲從生澀慢慢變得自然。
張經緯走到琴邊,說:“愛之夢,很經典。”
有音樂作為契機,盛微總算找到合适的閑聊話題。
“是啊,不經典的都不會彈了。”他微笑道,“在你面前彈琴,我這是班門弄斧啊。”
“沒有,音樂不需要門檻。”張經緯也笑,“今天很累,對吧?那就随便玩。”
盛微開玩笑道:“真的嗎?”
他故意在琴鍵上彈出非常不和諧的音。
張經緯笑容弧度不變:“我會努力屏蔽聽覺、繼續支持你的。”
“哈,感謝配合。”盛微又彈回《愛之夢》,“不過我還是喜歡這種。”
彈着彈着,他記不住後面的譜子,便随便彈點還記得的旋律,三分鐘切了七八次歌。
張經緯忽然笑了:“感覺我在參加婚禮。”
在盛微東拼西湊的曲調中,她聽到了好多熟悉的歌曲伴奏,這些曲子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愛情。
“是嗎?”盛微停下手,扯了扯嘴角,“看來我真不記得什麼了。”
除了這些特定主題的曲目。
盛微曾經認認真真、反反複複地練習它們。他想,如果有一天和金一夏辦婚禮,他要親自彈下這些飽含愛意的旋律。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些曲子老套,但他喜歡并渴望這樣平凡的事情。
“這麼喜歡的話,不如彈一首完整的。”張經緯找出她和張理念下午用的平闆,搜出譜子,擺到盛微面前。
《愛之夢》。
盛微有些猶豫:“要不還是你彈吧,我不專業,也好久沒練習,那些難一點的地方肯定彈不好。”
“又不是比賽、表演,現在你的‘有感而發’更重要。”張經緯用力鼓掌,完全是當觀衆的态度。
盛微笑起來:“好吧。”
他的手搭在琴鍵上,悠揚流暢的音符流淌而出,輕聲細語地說着愛的承諾。
轉角處,被推出來上菜的金一夏站了許久。
他總覺得琴聲很耳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明明是溫和的韻律,他偏偏聽出幾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