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夏無言。他不得不承認,盛微說得對。
但是,就讓戴健鈞一直逍遙法外嗎?
盛微握緊拳頭,繼續說:“即使真的有人願意放棄,他也能拿捏住對方的軟肋——畢竟,人不是孤立的個體。除了自己,每個人都有一些在乎的人。”
“所以,我是那個‘在乎的人’嗎?”金一夏輕聲問。
“當然是。如果不是,我們可能不會分手。”盛微再次歎氣,“這麼說好像為我自己開脫……總之,對不起。”
“嗯,我原諒你。你也原諒我吧。”金一夏再次往盛微身上靠,仿佛要和盛微融為一體。
他自然而然地把盛微的事當作自己的事,想說說自己尚不成熟的方案:“戴健鈞的事,我也想想辦法。我覺得……”
盛微打斷他:“先不說這個。我有别的問題。”
金一夏:“你問。”
盛微的心跳漸漸變快,他都害怕金一夏順着骨頭聽見。
他清了清嗓子,又輕又快地說:“為什麼你能在事業上這麼做,卻不能在我們的感情上也這麼做?”
說完,盛微一陣羞恥,簡直想找個地縫埋進去。
太矯情、太小肚雞腸、太翻舊賬、太自以為是……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想知道金一夏的想法。
以往的矛盾被一層層撥開,撥到最後一層,他好像隻在意這件事。
——為什麼金一夏不能像對待事業、像他對金一夏一樣,認真實際地考慮他們的未來?
金一夏好一會兒沒說話。盛微想找補兩句,又強迫自己停住。
錯過這回,他不确定自己還有再問一次的勇氣。
安靜得太久,盛微漸漸困了。他偏頭靠在金一夏腦袋上,半眯着眼。
摩天輪座艙的輕微晃動變成汽車的發動機聲,他好像又回到那個和金一夏一起站在舞台上的冬天。
直到他們開始第三圈,金一夏才開口:“我……不喜歡這樣。”
“我以為你做得很好。”盛微有些意外。
無論是現在做演員、還是以前當普通高中生,金一夏的表現都很好。
“‘做得好’可能代表我擅長,但我不喜歡。很多時候我都不想考慮那麼多,最後又不知不覺想了很多。其他時候就想随便一點……也許大部分時候都‘随便’得用力過猛了吧。”金一夏自嘲地笑了笑。
他頓了片刻,難得不好意思:“至于戀愛……我是我自己的時候,好像不會做一個被照顧者,也不會照顧别人。我想做我喜歡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好意思,卻明白了當年盛微被他追問時微妙的心情,以及盛微不追問的克制與溫柔。
金一夏突然笑起來。
盛微一愣:“怎麼笑了?”
他正在反複品味金一夏的話。和家人不熟、小時候沒有朋友,還是影響了金一夏的人際關系。戀愛時,金一夏尚在摸索與人相處的方式,讓他立刻開始成熟地談戀愛,似乎太過強人所難。
當年,他自己都沒有做到。
現在呢?
盛微心裡軟軟的,帶着隐秘的期待:如果……
他的心思正在千回百轉,結果金一夏自己把自己說樂了?
“就是,我忘了有沒有說過,現在說一下吧——我不後悔和你談過戀愛,即使分手時很難看。”金一夏直起身,搶先說完盛微可能顧慮的事。
他眼神明亮又帶着笑意:“要是讓涵姐或者祝琳聽見,她們估計會很無語。”
盛微想象了一下,也笑了:“涵姐不是第一次對我們感到無語吧——說起來,我還沒見過祝琳。”
“等到有機會的時候,我們去找她玩。”金一夏笑容更盛。
“嗯。”盛微蹭了蹭自己褲子側邊的縫線,意有所指道,“你隻是不後悔和我談過戀愛嗎?”
他的重音突兀地放在“過”上,像是強調,又像是排擠。
“目前是啊,我們現在是前任。”金一夏勾起唇角,“至于之後……你覺得呢?”
“又要到頂點了。”金一夏似乎微微前傾,貼着盛微。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飽滿的唇珠。
盛微揉了揉他的腦袋,有些好笑地想:誰家前任是這麼相處的啊?
不過,這話說出來就太過不解風情,盛微選擇順應氣氛。
他再度吻上金一夏。
……
兩人坐完五圈摩天輪後,頗為克制地結束行程。
回酒店的路上,借着盛微外套的遮掩,他們的手臂輕輕碰在一起。
進房間前,金一夏差點跟着盛微進去。
可惜,他也隻能想想。
金一夏在盛微門口磨蹭了一會兒,盛微又笑了。
他左右看了看,哥倆好似地拍拍金一夏的肩膀:“明天片場見。晚安。”
金一夏:“晚安。”
盛微關門後,他按着自己被盛微撫過的手臂,傻笑了一會兒,才回自己房間。
在金一夏沒注意到的樓道轉角處,一個人跺了跺腳,失望地離開。
還好,還有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