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雖然立香确實是個怪人,但是應該不會有人忘記你才對,因為是朋友啊……”
并非幼時相識,并非親鄰睦友,隻是普通的曾經同校同學,隻是因為時間與成長所以什麼都沒有做就慢慢變淡的朋友而已,可即使這樣應該不會有人能忘記你才對。
太陽會下山,難道第二天不會重新升起嗎?
她注視着立香認真切蛋糕的手,笑着接過碟子,“所以立香明年的生日有什麼想要的嗎?”
“唔那就來看我拿下春高冠軍吧!一想到你會在場下,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再下一分!”立香切蛋糕的手頓了頓,“等等你的嘴裡剛剛是不是冒出了我是怪人的這種話?”
蛋糕被塞進嘴裡,對方嗔怪的眼神裡毫無心虛,“肯定聽錯了啦。”
“啊這個味道……”,心知肚明此蛋糕來路不明的立香陷入沉思。
蒼井吃了一口,“味道和衛宮先生做的一模一樣,可疑呢——”
“怎麼會這樣……”
難道真的是士郎偷偷做了兩個嗎?自我懷疑的藤丸立香火速假做無事發生。
我有一個朋友,或許隻有我記得她曾經存在。
難以用語言或筆尖描述她的影像,好比用橡皮拭去一個人的蹤影,記憶的畫卷裡一片模糊叫人看不清虛實,最終隻能任由那滴飽滿的墨汁掉落紙上,成全這空白一頁的眼淚。
在平平無奇的今日,我突然憶起一個我回憶中似乎被删除的曾真實存在過的人來,即使我記不起關于她的任何事情。
窗外的太陽正好,影影綽綽的樹蔭下是正值假期的歡笑,窗内是圖書館的一片安靜與不時響起的翻頁聲。對于一個剛剛畢業的預備役大學生來說,真是再悠閑不過的一天了,原該是這樣的,我想,原該是這樣的。
一筆一劃,記錄着從早上醒來那一刻便覺得微妙的細節,無數個為什麼堆砌腦海中的疑惑,然而潛意識裡還在上浮着不要回憶的暗示。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早睡早起,今晨起身那一刻關節中詭異的生疏感,即便隻是不過一霎的陌生便足以叫人生疑,這是昨晚到今日裡間隔不到八個小時的我的身體嗎?有了不解的開頭,再去思索其他的細節便覺得處處都透露出詭異。
小學的畢業照,站在我旁邊的全部人正中間的女孩,我不認得她。
國中畢業時還貼在課室正後方的體育祭的班級第一的旗子,回憶裡卻找不到班上有誰運動全能的?通訊錄上第一位的号碼是空号,卻還是備注着名字,雖然是陌生的名字......
高一去看女排東京都大會決賽,卻不知道是為誰而去的,我又不認識打排球的朋友。
記憶中和别人約好的煙火大會,隻有我一個人穿着浴袍在集市中遊蕩,但奇怪的是我那天很高興,煙花在天邊綻放的色澤與燦爛異常清晰,是橙色的,像太陽一樣熱烈的顔色,此刻回想起來無端覺得刺目,叫人忍不住流淚。
每日固定時段固定路程的晨跑,回想中明明是隻有自己的身影卻從不覺孤獨的鍛煉,現在跑起來卻莫名覺得一個人有些寂寞。每天上學都會路過一戶人家,一戶并不在上學最短路徑但腳總是不由自主路過的人家,門牌上刻着"えみや"。
衛宮?一個陌生的姓氏,在鄰居的閑話裡,這戶人家的主人很早以前就出國了,據說是去英國留學,再不怎麼回來了......
由很多很多細節的迷惑與時間上的迷霧堆積成的問号,直覺的瘋狂警示讓我從模糊的記憶中拼湊出一個你。可是你又是誰?你又為什麼被抹去在世間的痕迹?隻留下一層籠着白霧的謎團,看不清蹤迹,望不到身影,隻能在偶爾的夢境中窺見些許話音。
科技時代還有神隐嗎?那為什麼我還能從中拼出你的影子?
到底隻是我的臆想,還是真的存在一個被現世遺忘的你?
我無法回答自己,我隻是試圖讓自己牢記“你”存在的可能性。
太陽會在夜晚之後重新爬上天空的吧?
生命的意義隻有在死後才能蓋棺定論,隻要還沒有被忘卻,隻要還有人記得,生命的價值就是永恒的,這就是風筝線的作用……
粉色頭發的醫生,在禦主的心理治療中始終毫不餘力地鼓勵着,就像過去,就像現在。
“立香放過風筝嗎?就像這樣,隻要風筝線還沒有斷開,風筝就永遠不會飛走,所以記得不要輕易放手。”
隔着漫長又遙遠的記憶,他在夢中注視着年輕的禦主。
活下去吧,無論如何,為了我們,更為了你自己。
又是這樣,被很多人呼喊着,被很多雙手拉住了,提線木偶一般的,可還是被攔住了。
疲憊的救世主在回家的路上被攔下了。
“去證明你自己,去證明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拯救。”
命運是這樣說的,人理是這樣否定的,世界是這樣關上大門的。
觸及了自己的靈魂,夾雜着痛苦憤怒恨與荒誕快樂的底色。
目睹了虛拟中親人死亡朋友逝去一切皆消無,鏡子裡的眼睛和奇怪的自己。
……
無數條風筝線扯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可還是再無法回頭了。
藤丸立香在某一天決定去死。
永遠高升的太陽,墜落之時尤為慘烈,救世主終将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