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朋友,排球部的後輩,藤丸立香,是一個人緣很好的人。特别地強調此點并非是反義詞或陰陽怪氣,而是對方表現在外的熱情與被掩蓋得很好的冷漠總是很矛盾。
藤原愛困惑于此點,盡管這并不妨礙兩人在部活訓練日常生活中慢慢成為朋友。
對待熟人和陌生人都來者不拒,能夠幫忙就盡力幫忙,熱心又熱情得哪怕是校園祭時匆匆忙忙來求她上台,隻要是力所能及的她都會選擇一秒掃清台詞便直接登台配合空缺。
首先需要忽略為什麼是來拜托與表演毫無關系的排球人士,再其次需要省略長達數千字的意外空缺卻毫無準備的前因後緒,總之在一片草率中登場的藤丸立香同學在面對主角失誤道具出問題的情況下,仍然鎮定自若助力話劇部完成表演還能慷慨原諒的表現……令藤原愛恐懼。
“可是出問題失誤再正常不過了吧?因為大家需要我呀。”
排球在她眼中倒映出三色的朦胧,藤丸立香如實道來的誠懇卡住了藤原愛喉嚨中尚未吐出的下一句話,于是藤原愛不再問了。
但這或許隻是其中最尋常的一件事,對朋友“異常”的察覺,是在不算漫長的一年中不知不覺累積而成的。
不需要理由的急人之困,比起“熱心腸”、“老好人”更應該用“以幫助他人為職業的好人”來描述,盡管這個稱呼因太過“難聽”而被夢想是成為職業排球運動員的當事人一票否決,但這不妨礙藤原愛在心中腹诽。
隻是,這種奇怪的感知大抵更多是關于對方從無猶豫便已動身的“使命感”。盡管對方的後援團将這些稱之為人格魅力……等等個人後援團什麼的,對于偏差值高到除了學習社團和成績以外别無所長的井闼山高校而言,太不可思議了吧?這家夥除了打排球完全就是“普通人”好嗎?
不屬于自己的責任,卻仍然認為是惟力是視的責任,可若是詢問當事人,她也隻會疑惑地回答:“可這是我能夠幫忙的吧?”
路過迷路的外國人,幫忙指路很正常;路過掉了蔬果一時半會撿不起來的老人,幫忙收拾也很正常;路過嬉戲打鬧跑到半路上險被車撞的小孩,幫忙也很……很不正常吧?人被撞就會死欸!!
回憶的思路似乎因為比賽而變得不太明确,結束對後輩表面熱情的論題思考,重新回到内部冷漠這一論題的藤原愛在裁判哨響前仍苦思冥想着原因……似乎沒有原因,無解一般的問題。
因為她永遠在笑,旁人永遠看不出她的冷漠,可是一直滿腔熱忱真的不會累嗎?火山爆發後都會導緻大氣冷卻效應,那人類一直爆發總不能永遠不冷卻吧?
多麼美妙的比喻,立刻将此分享給當事人的藤原愛隻收獲了當事人的苦惱:“該怎麼解釋呢……我真的不是永遠充滿激情,高溫熱過之後立刻開始冷卻的廚具啦。而且如果國語考試能一直發揮這個水平,隊長平時也不用擔心愛醬你的補習了。”
好毒的嘴,這樣何嘗不是一種冷漠呢?自己回答自己的藤原愛選擇以退為進,重新回到藤丸立香人緣很好這個角度。
和同桌關系很好是因為同桌的地理位置,和同班同學關系很好是基于同班的地緣關系,和社團前後輩同級關系很好是出于隊友關系的同聲共氣,和路上随便一個人都能聊得上來是依靠藤丸立香本人的路遇一小幫、順手一大聊……這麼一想居然真的是因為人格魅力嗎?
合情合理的隻是幫個忙,性格原因的交友四方,家庭教育原因的紳士氣質,人格魅力原因的人緣好與後援團……到底哪裡不對勁來着?
這份“細思極恐”唯有在對方高呼“排球!排球!”的狂熱時,才能有片刻的緩和,藤原愛想:好吧,這一點很正常人。
盡管對方根本不怎麼表露這份熱愛,也根本不透露自己是否猶豫于成長痛是否曾困惑于訓練失誤是否品嘗着敗北的痛苦,永遠熱情高漲地完成每一天的部活訓練,永遠熱血沸騰等待下一次比賽,永遠自洽地活在當下,這樣的表現已經很能表達什麼了。
下半身保持着時刻蹲下時刻立起跑動的姿态,藤原愛等候球來的一刻,紛飛的思緒在哨響後隻留下了接發球的渴望,她期待着藤丸立香日益進步的發球今天又會有怎樣的威力。
“可是,如果你現在想要接我的發球,需要變成女梨大附的隊員才行吧?”猶豫着吐出這句話,藤丸立香在被自家自由人暴捶中大喊,“隊長救救我!!”
排球小品的上演頻率總是比衆人好球的出現概率更高,這并非井闼山高校女子排球隊獨有,畢竟世界上的排球笨蛋總是有這——麼——多。
發球得分後仍然是屬于自己的發球輪,嬉戲打鬧隻占據整場比賽的一百分之一,凝神定氣的藤丸立香心無二想,眼中隻能看見手裡的排球,耳邊隻能聽見裁判的哨聲,她總是等待着。
女梨大附的隊員們一門心思隻盯井闼山的王牌,對方的發球規律仍然無處去尋,大力跳發尚且能勉力接起,跳飄卻必須自由人主動上前墊高。被擾亂的路徑,被瞄準的點位,無一不影響己方接起一傳後的進攻組織,無一不是對方成功一觸成功防守的好助力。
深呼吸,緊繃的雙手等待着球來,哨聲響後便主動進攻直奔球可能的落點,女梨大附主将目不轉睛。在球拐彎前,于前排位置先發制人直接墊起一傳,後撤時不忘注意避開攻手進攻路線的自由人仍然緊盯球的路線。
井川崎早已候于網前,在對方接起一傳前巡視對方攻手與二傳的動作,心有所覺的井闼山副攻與身旁的二傳香取真依默契交換視線,不約而同躍起一刻是步步緊逼的雙人攔網直追女梨大附右翼起跳的主攻手。可對方并未扣球!?
意識到時尚且來得及嗎?一個人時間差并未從對方身體姿态中看出,井闼山的MB于網前大跨步迎頭趕上,毫無保留的雙手向上又前壓,井川崎騰空而起意欲攔死——“ONE TOUCHU!”
“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