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九在車裡等人，發布會定在江邊，旁邊是一家大型商務廳，孟終在裡面。應該在談這次非遺文創會的融資事宜，業界許多大佬都在。

她打了個哈欠，但并不困，整個人精神得很。腦袋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有很多話想說。

她還想對孟祁說，他這樣的人，是打不垮的。所以，她還終于明白，孟祁為什麼要直接讓他死，而非去打垮他。

應該是在往常的試驗當中，發現所有手段都沒用。

“叩叩”

車窗響了兩聲，餘九的思緒被拉回來，往窗外看，是孟終。她扣開車門，放他進來。

“我來開車，你睡吧。”

這孟終的第一句話。

餘九正坐在駕駛位上，他要換座位，身體已跟着傾上來。她抓住懸來的手腕，放他坐回去。

滿臉疲意，開什麼車。

她語氣平靜：“我早睡過了，剛醒。我來吧。”

車子發動。窗外景色一一向後倒去。

A市的夜晚燈火通明，大廈與大廈像一座座屹立海上、綿延不絕的山峰。萬家燈火，星光點點。

穿過一段漆黑狹長的隧道，餘九看他終于放下電腦，躺在副駕駛位，猶豫間，她問：“餓嗎？”

她猜他沒吃飯。

孟終：“有點。”

回到家，餘九煮了點餃子。她把碗端過去，放在他面前，又坐到對面。不說話，隻盯着他看。

在她的注視下，孟終泰然自若，抄起一雙筷子，夾着熱氣噴香的餃子，輕輕咬了一口。

他穿着睡衣，剛吹好的發絲水氣半未褪去。垂順地搭在臉邊。平日裡硬朗陰郁的臉上多了點柔美。

“在想什麼？”孟終問。

餘九順着他的話，落下第一句想說的：“謝謝你。”

第二句切入正事：“這次的發布會，你的赢面很大，項目——”

她不再往下說，孟終很自然地接下去：“放心，我被踢出來了。”

為什麼？餘九想問。可是看他一副“不出意料”的神情，她知道，話不能這麼問，便改口：“你打算做什麼？”

孟終：“等。”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餘九略作思索：“你之前說是暫避鋒芒，不對吧？是不是還有别的事，沒有告訴我？”

他不像是暫避鋒芒，而是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且另有打算。發布會上說的那些話，足以說明，他想做的是、想說的，遠不止當前這點方寸之地。

孟終抿唇，舀了勺湯輕輕吹着，慢慢喝下去，聲音平緩：“這次的發布會，是為孟祁上位造勢，早有内定。我不打算蹚渾水。我…确實有别的事做。”

餘九：“什麼事？”

孟終：“這個年我不想過。”

年，不過？

孟董病重、他結婚，這兩樣大事，要想不過，可太難了。隻是，不過就不過。多的是辦法。孟祁也風頭正盛，任憑他再有想法，也隻能暫避鋒芒。

餘九：“需要我做什麼嗎？”

孟終：“去X島。”

這話讓餘九心裡“咯噔”了一下，X島，是瘋了的那位在的地方。

“什麼時候動身？”

“股東大會結束，我落選，暫時對孟祁沒有危險之後。這次去X島，你知我知——不用告訴他。”

“啪”地一聲，餘九猛被驚醒，她終于明白，孟終“落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他越出頭，對孟祁的威脅越盛，孟祁就會反過來脅迫她。

——她被夾在中間，兩頭不好做人。

這般退讓，會給孟祁一種錯覺，一種她“有所作為”，而孟終黔驢技窮的錯覺。——她有用，孟祁就不至于把她逼得太死，不至于無法平衡關系。

這樣一來，她還能從孟祁那裡得到耿邱的消息。

他…把所有人的路，都鋪好了。

然而，餘九卻極不痛快：“這次的時機你放棄掉，以後，再想爬上來，可就難了。”

孟終勾起唇角：“什麼時機都要抓住，才爬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