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錦的心咯噔了一下,才緩過神來,繼續朝着門口走去,隻見那太監背後走出了一位剛剛還才見過的方嬷嬷,這方嬷嬷也隻是行了半蹲禮,便搖搖起身,此時是帶着笑容在前面領頭走着,陳書錦一看就知,是要自己跟上。
走出幾步,還能聽到後面那位太監提醒後來人:“快,快跟上啊!楞着這裡幹嘛。”
盯着前方方嬷嬷的背影,隻感覺這幾步很是漫長,兩旁的宮牆高的似乎是能困住一個人,前世她的焦慮就沒見少,這一世的焦慮不減,反增了許多,她本不是如此脆弱的人,來到這個世界也做好了準備,或許也是那養病期間的日子迷惑了她吧,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面對糖衣炮彈還是會放松警惕,直到事情真的來到了她的面前,發現準備不怕多,就怕少了,自從那次崩潰之後,像是滾雪球般,昨日的哭又是一次崩潰,她本不想那麼脆弱的,可是她想媽媽,想回家了。
現實即便有諸多不好,唯有一點,沒有生命安全危險,其實古代也有諸多好處,唯有一點,便是人沒有人權,若這一世是個男子,那她會開心許多,但被動的選擇,無法決定的命運,都在告訴她,這個時代的不友好,府中受罰,而挨巴掌的,不見少數,丫鬟是财産,是牛羊,但唯獨不是人。
正在她沉浸在想家的情緒中時,還好有系統的提醒,她才能夠不因出神,而撞到前面的方嬷嬷,之前這位方嬷嬷停在一宮門前,想來這裡便是殿選的宮殿吧!
隻見這位方嬷嬷回過身來,接着便核對好人數,隻等一會兒進去,陳書錦站在第三排,一會兒按這個順序進去,一排排開,便是從左手起第三位,她稍微傾斜了一點身,瞧了瞧剛剛排在她之前的隊伍已經進去了,後方也有不少腳步聲走近,想來選秀的速度應該很快吧,臨到頭來,緊張的心情倒有一些壓下去了。
每次都是這樣,馬上要考試了,緊張焦慮到睡不着覺,但臨到頭來,反倒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倒也不會超常發揮,反正就是一副擺爛的心思,躲是躲不過去了,就隻能面對了。
耳邊都是系統的鼓勵聲,雖然還是盈心的聲音,從來到這個世界,系統的聲音就不再像在系統空間中那般,具有濃濃的機械音,即便未露面,出現在耳邊的聲音也是依舊,而且隻聽聲音,便充滿着知性美,這一停一頓之間,聽着便像是飽讀了詩書,不急不躁的人說出,但此時聽來,莫名感受到了一絲焦慮感,或許是陳書錦她聽錯了,系統怎麼會急躁呢?
再細細聽來,并沒有發現剛剛的感覺,看來是真的聽錯了!
前方宮門處似乎有人影走出,是一太監,他從這宮門走出,揮了揮手,前方的方嬷嬷便帶着隊伍走了進去。
陳書錦雙眼緊盯着前方的人,雖說剛才排隊之間比較匆忙,沒看清她的模樣,隻感覺是一位氣質挺清秀的姑娘,隻看她的衣裳,就知道她的家世很好,畢竟這身衣服的緞面很是不錯,即便用現代的眼光來看,布料的花費也不少,她穿了件黛綠底繡蝴蝶紋暗花段的旗袍,這身衣裳很是奇怪,和周圍的人有所不同,按理說應該是花邊不起眼,大面積的刺繡才會顯眼,可這倒反了過來,邊口的刺繡倒是顯眼,但大面積的衣裳卻是暗紋,是很精緻美麗不錯,但近距離才能觀察得到,這不很奇怪嘛。
雖一時沒轉過彎來,系統此時也沒有開口提醒,隻能先将這個問題放一邊,專心面對目前的情況。
已走到了殿前停下,前方的人轉過身來,自己跟着轉過身來,那一閃而過的面龐着實有些熟悉,直到陳書錦掃到她身穿的綠衣裳。
啊!!!
這不是!
這不是剛剛擋在沈絮雲面前的那姑娘嘛,隻是剛隔得遠,又逆着光,所以才沒有看見。
還想多看看她此時的模樣,忽然聽到前方有短暫的談話聲,陳書錦頓時就不敢動了,這時候不是細想這件事的時候,所以陳書錦就收回了目光,一動也不敢動的站在那兒。
這太像軍訓了,又或者是早晨操場早操。
總而言之,對陳書錦而言,有一種熟悉感,隻不過不同于之前,當下有一種肅重的氣質,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直面封建社會,以往無論是面對陳母,還是殿選前的過程,她都能遊刃有餘的解決,又或者帶上一層層面具,或以撒嬌扮演,或以八面玲珑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陳書錦終究是沒有進入過社會的,即便再怎麼焦慮的情況下,還依然生出了驕傲,陳書錦預估的風險太低了,她忘了自己在這種環境下的承受力,此時她的心宛如在打鼓般,隆隆震響,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但陳書錦的眼前依然不受控的泛起了白,而天上的烈日似乎就在這一秒熾熱了起來,宛如呼之而出的火球般,即将要墜落,背上的汗已不知冒出了多少,也不知臉上的妝是否是花了,也或許正順着汗,留下一滴滴紅淚吧!
她隻能緊盯着腳下的磚,一邊在心中默默祈禱,不要看向自己,一邊卻要理智的告訴自己,自己要入選,其他的方式太過艱難,也風險極大,心裡宛如有兩個小人正在打架,前一個的小人身體雖龐大,但害怕至極,将自己緊緊縮成一團兒,後面的小人身體雖小,但卻不停的攻擊,雖傷害力有限就是了,他們此時打的是難舍難分。
陳書錦感覺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不知是太熱還是怎麼的,她隻能拼命調整好呼吸,随着一呼一吸的舉動,眼前的世界才像是擦清了的玻璃般,不再霧蒙蒙。
陳書錦腳下的地磚有一層怎麼都掃不掉的灰塵,雖是如此,但磚面平整,縫隙緊密,總覺得是不輸于現代的,若沒有科技的幫助,那的确是古代更勝一籌。
不要小瞧了九族之間的牽絆啊!
混蛋!
畢竟千年沉澱下的工藝心血,都是靠皚皚白骨積攢出來的經驗,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超越的。
不多時,前方就有一太監高聲宣讀,隻聽這太監粗犷的聲音,不似自己印象中那般尖着嗓音說話:“包衣佐領戴賀新之女戴雲瑩,年17。”
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陳書錦真心覺得像老鴨子叫聲,剛剛乍然一聽,她真的忍不住想擡起頭來,确定是否是太監說的,這也不太像太監的聲音啊!
雖然是和自己印象中做對比就是了。
斜眼瞄向這位戴雲瑩,看她不卑不亢的行禮請安,這位的聲音倒也有一些熟悉感,隻不過現在恭恭敬敬的,反倒有些不好辨認。
陳書錦還在想自己在哪兒聽過這道聲音時,那太監就已經喊到撂牌子,賜花。
這位秀女照常感謝了一下皇上、太後和皇後,聽着衣料的摩擦聲,以及那秀女下意識的舉動,都讓陳書錦看的清清楚楚,猜不透她到底是緊張,還是失望,反正除非上面三位有心提問,否則其他的也都是一個模式,先是行禮問安,後祝福,再是道謝,反正話術都是大差不差。
靜了靜,才聽到這太監宣讀下一個人:“步軍參尉宋杭嘉之女宋如琳,年16。”
直到身旁的秀女跪下,才把這名字和這人給對上,默默聽着她的話,原以為和之前一樣,或許會有不同,但沒想到會如此。
“臣女宋如琳參見皇上、太後、皇後,願皇上萬歲萬福,太後祥康金安,皇後千歲吉祥。”
話落,前方便有人開口說道:“皇帝有心,指婚成人之美,哀家自然也樂見佳偶天成。”
聽着像一位身體倍兒棒的老人,也就是中氣十足,聽她這個聲音感覺比年輕人還能活的樣子,不過按皇上的年歲來算,上面那位起碼也有50了,在現在還不老呢,不過在古代已經是高齡了。
“宋如琳賜婚于十三貝子允祥為福晉,則即日成婚。”
是一道低沉又渾厚的聲音,他既沒有提高了說,也沒太過官方的開口,就這麼說着,有一絲漫不經心,又或者是一絲疲憊,反正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開了口,陳書錦卻能清楚的聽到這說話聲,也不知這是什麼原理,比起在場的緊張氣氛,上位者或多或少都會擁有一種遊刃有餘的氣質吧!
這便是皇帝,打臉都不需要動身子的,因為有的是人會湊上前來讓他打,如此漫不經心,是料定沒人會怠慢了去。
或許對其他人而言,賞也是罰,罰也是賞,賜予你的無論是獎勵,還是懲罰,你都還要笑着謝恩,因為禍不及家人。
陳書錦瞄到,宋如琳聽到這段話後,很顯然的身體僵了僵,但還是急忙說道:“臣女謝皇上賞恩,謝太後賞恩,願皇上太後皇後,身體安泰,福壽齊天。”
“嗯,是個有禮的。”
說話的人很明顯是女性,但比起之前太後的聲音來說,年輕了許多,想來這邊是皇後吧!
也不知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是惡毒,還是賢惠,聽不出,看不出,分辨不出。
陳淑錦要在這個世界中,跌跌撞撞的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