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快到家時，天已霧蒙蒙的，馬車前挂着的兩盞燈，也被點起了。

此時還未到宵禁時間，街上更不算冷清，甚至是能透露出一絲煙火氣，兩旁街道上，每隔一段便會樹立起一個挂燈的木樁，這便就是古代版的路燈了吧。

說起這點，陳書錦就有一些好奇，這些燈看起來不會自然點起，是不是每到固定的時間，就會有專門派來的人來點燈，想想就浪費人力，不過這古代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力了。

而此時，每家每戶門前也會挂着燈籠，更不用說街上做生意的，那鋪子門前，那擺攤面前，都會挂起一盞盞燈籠，一些賣糖葫蘆的手上，也會提着一盞燈籠，這也使得街道上比起白天更是人擠人，熱鬧的很，若是節日那會，更不得了，鮮花滿市、走販士卒的叫喊聲，可謂是道盡了這個時代的繁華。

突然她想起了剛剛看到的一個畫面，立刻正經端坐起來，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且一眨不眨的，嘴巴也不知在說什麼，這種畫面看起來就像是被魔怔了似的，不過這是旁人的視角。

而在這馬車内沒有旁人，陳書錦不過是有了一些疑問，所以在詢問盈心，而眼前也有一道他人看不見的半透明面闆。

“剛剛也就算了，畢竟李姐姐并沒有靠的那麼近，而且我們及時收聲的也快，畢竟當時正在聽你說話，但這聲音他人聽不見，所以旁人沒有疑惑，也很正常。”

“那現在呢，的确在馬車裡聽不到你的說話聲，但我的了？我的說話聲可是聽得見诶，你确定沒有事情要通知我一聲嗎？我也是有知情權的。”

耳中響起了盈心的輕咳聲，眼前的面闆上，也一同浮出字來：“一點合理化的小技巧而已，但這需要您在一個未被他人直視看到的環境中我，一旦被他人瞧見，那麼合理化将不存在。”

陳書錦聽後并沒消氣，反而有一種沒有來的怒火，事實上她覺得任何人在這系統的面前都會被引起怒火，她立刻指出：“我除了想看到解釋以外，更想你回答最後一個問題，你說要我相信你，我也想相信，但你給了我信任的基礎了嗎？你知道我最讨厭你哪一點嗎？便是你的聰明，我不問，你就不解釋，我問了，你就解釋我問的地方，你知道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像什麼！像被騙着簽保險的傻子，那個傻子并不知道這個保險中，有哪些是陷阱？他又不是幹這行的，他怎麼知道這其中裡哪裡有？哪裡沒有？他在詢問的時候，也隻詢問到自己所看到的，自己所理解的，自己所知道的，而那些沒看見的，不理解的，不知道的，通通不告知。”

明明那個賣保險的清楚其中的一切，但那個賣保險的人就是不明确說明其中所有的陷阱，你詢問到，我就告訴你，但你沒有詢問到，那麼你掉入陷阱，就不怪我了，而你是不是這種沒良心的人？”

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吐露出一絲冰冷的話，它試圖以事實為基礎來解釋，但這話不是陳書錦想聽到的：“可是小姐，您清楚，若是将所有的陷阱都說出來，那保險的銷量就會下降，而且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完美的保險，再完美的保險也會有漏洞，完美的保險是會賺不到錢，若所有人都那麼守規矩，那些鑽漏洞的和騙保險的就不會出現了。”

根本沒有耐心聽完盈心回答，就直接敏銳的指出其問題來：“但你不覺得是保險的錯嗎？如果保險真的是完美無害的，那麼就算你把它的所有陷阱都說出來，也不會影響他多少銷量的，這不正說明保險存在問題嗎？”

“但小姐，我得澄清一點，我對您并無惡意，也僅是出于保護而做出的決斷，之所以是并未全部告知，僅僅是因為在我的計算顯示中，告知您，會有風險，您或許會将此稱為金手指，但這個金手指對于您而言是有缺陷的，我曾說過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也可以說它即為真實，它可以包容一切的不合理，但您确定要賭這一絲運氣嗎？”

“在我看來，建立在這個世界極其真實的情況下，金手指就不可能做到樣樣完美，所以它是一個有缺點，全靠主人如何使用的金手指，而所有人在遇見這種情況和選擇時，都覺得隻要注意一點，那将沒有缺點，但事實上您清楚，您第一次的遲到，也僅是因為鬧鐘的一次罷工而已，而您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幾乎要遲到，但也隻是幾乎，您非常的慶幸，甚至是高興，這就像是嘗過人肉的動物，如果不采用适當的措施，那未來的重蹈就是避免不了的，而在這一次以後，您幾乎每次都是踩點進教室的，而您也沒有再一次的運氣了。”

陳書錦她自己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并未點出時，她懵懵懂懂，點出後就相當于被講過多次套路的數學題一般，題換了，但套路沒換，隻是她依舊踩中這個陷阱，或許她真的是有一些不聰明吧，陳書錦如此想着。

按理說，她這個暴脾氣聽到如此一番話後，應該感到的是憤怒，但沒辦法，她聽勸，這不是一個她不要，就可以的世界。

剛剛一番的輸出已讓她精疲力盡，所以她撐了撐腰後，又像抽了筋的蝦般，盡顯疲憊不堪的閉上了眼睛，簡明扼要說明：“我很恐慌，我付出了信任，我如同赤裸裸的站在你的面前，我毫無反抗之力，所以我憤怒，你說你值得信任，而我也僅僅隻是想不讓信任崩盤而已，我比你更擔心我們之間的關系，我需要你的告知，哪怕結果是壞的，我也能接受，在沒死亡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就比如我遇到了你。”

這般示弱的語氣很是難得，年輕人似乎總想表現出遊刃有餘，一副輕輕松松就能把事情做到完美，不完美隻是因為她不用心，她示弱，她裝的，她不在乎，似乎如此就能避免傷害、避免失敗，隻要不努力，提前放棄，那麼失敗就是因為自己不用心，而在乎，示弱，不是裝的，就很難表現出來。

是的，語言和行為并不統一，人們總是在說謊，說謊才是人類，不說謊的人那是外星人，而這一番的真心在此時此刻是真實的，但并非永遠是真實的，盈心如此想到。

這些都在一瞬間的事，系統偶爾也會出個小差，不過沒人發覺就是了，等回過神來，也才過去幾秒，盈心用着不緊不慢的聲音，和半透明面闆上的文字一同閃現出：“好的，小姐，下次我會通知您的，不會再擅自主張了。”

在結尾處停了停，系統内部的數據閃了閃，不由得加快了運算，最後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一句：“請您相信我。”

聽此，陳書錦緩緩閉上了雙眼，輕微顫了顫，像是深吸了一口氣般，再次緩緩的睜開了，不過此時并未看向前方，微垂的睫毛投下了斑駁的陰影，讓一雙藏在暗中的眼睛晦暗不明。

正巧此時馬車輕微颠簸了一下，馬車内的燈籠微微晃了晃，像一隻在水中遊動的魚，波光粼粼的鱗片，随着魚的遊動，鱗片上反射的光也影影綽綽，這才讓人察覺馬車内的燈籠不是裝飾，是真的裡面有燭火，而透過這個罩子露出的光，也是帶有溫度的。

“小姐，小姐……”

此時馬車簾似被一陣風吹起，露出了一角街道上的場景，被搖曳的燭光拖出隐隐綽綽的回憶，它帶來了夜晚的清涼，也因這陣風讓馬車内的燭光，變得明明滅滅，也似是被這陣風弄的毫無溫度。

陳書錦搓了搓露出的手，僅打了一陣哆嗦，不由得吐槽起來：“這怕不是在攝影場拍片吧！還是說我又穿越了，這次是恐怖片世界，這也太像鬼出場的氣氛了吧！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有人出事了？又或者突然跳出一個人說，什麼事都沒有，你是想多了，這種劇情也太老套了吧。”

雖說如此自我安慰着，但陳書錦的确被此番場景給吓了一跳，更不用說她真穿着古裝，不僅更警覺周圍的環境了，也是因此察覺出了這段聲音的熟悉，毫不猶豫的掀開了簾子，朝着小翠說道：“小翠，你在叫魂啊！”

一旁的盈心不由露出了一絲怪異的表情，但也并未插手說話，而小翠滿臉的委屈，但也不曾透露出半絲埋怨，隻是語氣上的示弱讓人覺得憐惜罷了。

“小姐，不是您吩咐了，叫我們不要打擾您嗎？這不也是有要事要說嘛！”

被如此耍寶的小表情逗的無語的冷笑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那是本小姐弄錯了，小姐我在此給你賠個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我呀，回頭給你漲一個月的月俸，如何？”

聽到這番話，小翠雙眼瞪的溜圓，裡面像是裝着星河一樣，在夜晚和燈籠的對照下，宛如兩顆不靈不靈的鑽石，閃着奪目的光彩，此時她雙手做着求饒姿态，很是狗腿的說道：“小姐，您别糊弄我，我可是會當真的，小姐若是真待我這麼好，我就不怪小姐這麼偏心了。”

聽到小翠這番話，一旁的盈心眼神閃了閃，後又垂下了目光，遮掩了眼中一閃而過的藍光，而跟在馬車後的一幫丫鬟，也因小翠的這一番話而露出了異樣的眼光，最前排站左邊的這位，眼神中的不甘都快化作一把真實的小刀，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把小翠給千刀萬剮了去，隻是下一秒，她似想起了什麼，也緊跟着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