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院每日午後才開始迎客,他們今日一早便來了,此時也不過正午時分,束穿雲從二樓的走廊向下望去,門窗緊閉的一樓大廳裡略微有些昏暗,整個海雲院似乎都還在沉睡當中。
束穿雲想起剛才審問那些姑娘時,個個哈欠連天的模樣,不由扯了扯嘴角,古往今來凡是風月場所,大多都是晝伏夜出的。
束穿雲來到海晴的住處,推門進去後,在畫舫上見過的小丫頭迎兒正在收拾打掃房間。
她看到有人進屋,驚訝之餘趕忙迎了過來,縮手縮腳嗫喏着道:“小姐…”
“你在做什麼?”
迎兒猶豫了下才答道:“媽媽讓我把姑娘的東西都收起來。”
“是要把屋子騰出來給别的姑娘住?”
迎兒點了點頭。
人走茶涼,更何況是在這等情薄之地。
束穿雲打量了幾眼屋内,床鋪和桌上都已空空如也,看來想在海晴房裡有所發現也很難了,果然,一刻鐘後,她把包袱裡所有的東西都翻了一遍也沒有可疑物。
束穿雲收了手,問迎兒:“你接下來去伺候誰?”
小丫頭搖了搖頭,瘦弱的面頰上有掩飾不住的愁容。
束穿雲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看似無意道:“我聽說海晴姑娘從前待你不好?”
這是方才審問姑娘們時,有位姑娘說的,束穿雲記在了心裡。
迎兒聽了這話臉色刷得變的蒼白,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向前膝行了兩步,僅僅抓住了束穿雲的腿,“小姐,海晴姑娘不是我殺的。”
從昨日到今日,海雲院裡的人都躲着她,都對她指指點點,她雖年紀小,但也知道大家在懷疑她殺了海晴姑娘。
“真的不是我,”迎兒滿面凄惶,“真的不是我殺的…”
束穿雲握住迎兒的手扶起了她,“你先起來,和我說說海晴姑娘是如何待你的?”
這一握之間,束穿雲發現迎兒的手柔弱無力,且手上并沒有繭子,所以迎兒不太可能是一劍便殺了兩人的兇手。
從迎兒斷斷續續的言語中,她才知道這個小姑娘原來受了不少折磨,她把迎兒袖間的衣衫撩起,數道青紫的瘢痕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新舊交錯間,望之令人心驚。
同是淪落風塵的可憐人,這海晴又怎能對一個小丫頭下如此狠手?
“所以你才帶了匕首在身上,随時想殺了她?”
她從元泊那裡得知,捕快到了畫舫上後,從這個小丫頭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
“我…”迎兒咬着唇畔,遲疑了許久才道:“我是想殺了她,可我害怕,一直不敢動手。”
“殺了她你也跑不掉,你應該慶幸沒有動手。”
束穿雲拍了拍她的手,看着這張蒼白瘦削的臉龐,隻得歎息一聲,“以後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束穿雲站起身,剛準備離去,忽而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問迎兒,“對了,在畫舫上,你是否在意常公子有沒有帶荷包?荷包裡是否有銀錢?”
迎兒歪頭想了想,“常公子帶了荷包的,應是有銀錢的,因為常公子還賞了艄公,讓艄公買酒喝。”
束穿雲心中暗道,果然有蹊跷。
從海媽媽那裡得知,常孟誠為了讓海晴陪他一晚,不僅包下了整座畫舫,而且還給了海媽媽一百兩銀子。
這也是令束穿雲覺得很奇怪的地方,一百兩銀子并不是小數目,或許對從前的常家來說不算什麼,但是自從沒了束家的接濟,确切的說沒了她爹的接濟,常家不過是坐吃山空,空有一副外殼罷了。
銀子,常孟誠是從哪裡得來的?難不成真是姑母給他的?
還有,常孟誠身上帶了荷包,為何在畫舫上卻遍尋不着?昨日在畫舫上時,她便覺得有些蹊跷,既是包了姑娘來遊玩,不帶錢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畫舫上的人死了,但表面上畫舫上的貴重東西卻還在,不說那把琴至少要百兩銀子,就說海晴所戴的首飾卻也價值不菲,然而卻獨獨少了常孟誠所帶的荷包。
所以,常孟誠的荷包去了哪裡?是不是被兇手拿去了?
難不成那荷包裡的錢已經多的讓兇手不再在意海晴的首飾?
那兇手又是如何得知常孟誠身上有大筆銀錢的呢?
兇手到底是不是為财殺人?
殺人莫過于幾種原因,情殺,仇殺,或是為财,還有一種是無差别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