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平時看着挺精神的,怎麼一碰到數學題就像隻迷路的兔子,眼神着實單“蠢”。
林述年将手中早已看完的書放下,放在桌面的幹淨手心蓦地朝上,向她勾了勾手。
尤青眸中清澈的單“蠢”立馬噙上了機靈笑意,一手拽書連人帶椅子一起霹靂乓啷湊了過來。
林述年:“……”
尤青:“^^”
“這道題是求直線AB和棱a所成的角,所以你要……”
他自然地從她手中抽出那隻黑筆,溫熱手指無意劃過她的手背。
尤青不禁瑟縮了下,将手悄默聲地往後收了收。
林述年洞察到了她的躲避,眉峰莫名微蹙,依舊面無表情地同她繼續講題。
二十分鐘後。
“搜嘎……”
尤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終于搞清了這道題。
“嗯?”
林述年沒聽清她說的什麼,以為她還有疑問,微微挑着右眉看她。
“喔,我是說,原來如此。”
她兩眼放光地看向他,感激地将兩隻手交叉握緊作祈禱狀。
此刻隻望着他的那兩隻眸子明亮如星,嘴角發自内心地上挑着,勾出讨好的可愛弧度。
林述年唇角微動,默不作聲将筆放回桌面,一隻手握空拳在嘴唇邊輕咳了兩聲,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
日頭西斜,紅霞滿天。
尤青騎着她的二六自行車,搖搖晃晃地從汽水廠的大門出發,往自家的方向騎去。
拐進巷弄胡同的時候,身後的晚霞已然變成旖旎的淡紫色。
胡同裡煙火氣濃厚,有炒菜噼裡啪啦的聲音,也有打孩子的叫罵聲。
拐進自家過道的時候,一股肉包子的香氣迎面撲來,引得饑腸辘辘的尤青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将車子停好,尤青用鑰匙打開自家的門,發現桌子上留了一張柳琴寫的紙條。
【去你雙蘭姨家串門了,飯在鍋裡。】
尤青将自己的布包挂到牆上,随手去廚房掀開了鍋蓋。
野菜餅子,玉米碴粥。
她委屈地癟了癟嘴,分外想念漢堡和薯條。
歎了口氣,又默默将鍋蓋放了回去。
尤青從包裡掏出今天剛領的工作服,準備趕緊洗出來,明天好穿着去上班。
将搪瓷臉盆放在壓水井出口下面,她用水瓢從旁邊的缸裡往壓井口上面倒了點水進去,然後抿着唇用力開始往下壓着手杆起起伏伏。
水井内部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不一會便有清涼明澈的井水從出水口争先恐後地漾了出來。
尤青先是将旁邊的大水缸灌滿井水,又壓了些井水到臉盆裡,用來洗自己的工作服。
擰幹水分,她展開上衣,用力地在空中甩了甩,便挂到了晾衣杆上細細抻平。
剛想轉身回去把褲子也擰幹,迎面卻天降一隻白面大包子出現在眼前。
尤青愣怔了一會,順着那隻捧着包子的手望向它的主人。
段措壞笑着,最後一抹夕陽逆着光打在他的發梢和肩頭,耀過尤青的瞳孔。
“給,我奶包的豬油渣大包。”
他将左手的包子再朝她一怼,放在她的鼻尖處晃了晃,自己啃了一口右手的大包子,香氣四溢。
尤青吞了吞口水,聞着那巨香無比的豬油香氣,還是搖了搖頭。
她越過他,又去将自己的工作褲擰幹。
“怎麼,隻許我吃你家的包子,我家的你就不要?是嫌棄我奶奶的手藝嗎?”
段措知道尤青是不好意思,但怕她不要,隻能用語言激她。
“當然不是!”
尤青朝着一側甩着褲子,聽聞他這話頓時蹙眉看了眼段措家開着的門,唯恐老太太誤會。
他含着包子鼓動腮幫,看着尤青将褲子挂上晾衣繩,扯過她的手就把包子怼到她手裡。
“我奶奶把剛買的肥肉煉了豬油留着炒菜,這剩下的豬油渣就包了大包子,可香了,你快嘗一嘗。”
段措吸溜着包子的湯汁,唯恐髒了衣服。
他指了指過堂的門檻,示意她一起坐過去吃。
包子已經塞到了手裡,尤青也沒再矯情地一再矜持,便跟着他到大門的門檻上坐了下去。
“第一天上工怎麼樣啊?”
他又咬了一口包子,嘴裡鼓鼓囊囊,像一隻小松鼠一樣。
尤青咬了一口熱包子,豬油渣同焦蔥混在一起的香氣卷上舌尖,掠過味蕾,好吃得簡直要上天。
她幸福地眯了眯眼,“挺好的,大家也都挺和善的。”
段措輕笑一聲,用舌尖抿過溜出嘴角的湯汁,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膀。
“你啊,别想的太簡單了,”他挑眉帶着笑意看她,“新人被欺負,是走上社會的第一課。”
尤青眨了眨眼。
心想她這個二十一世紀叱咤職場好幾年的專業牛馬,居然會被一個毛頭小子指點?
她嚼着包子,點了點頭。
其實尤青知道段措的擔心沒錯。
時代在變化,可人情世故一直存在。
當然了,她又不是真的職場新菜鳥,要是有誰想要對她搞什麼幺蛾子,自然也沒在怕的。
這邊正想着,那邊段措的大臉突然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