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青一下子噎住,也目光流轉回望向池誤。
剖析那眼神。
是熱烈的、真誠的、無條件相信的。
這種溫暖的感覺很特别,很窩心。
讓尤青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有了一種被肯定的感覺。
也讓她覺得,穿進這個書中世界,好像也不是毫無意義。
突然她就很想摸摸他毛茸茸的刺毛短發。
她也那樣去做了。
“青青。”
秋風鼓起,灌進他的白色襯衣,漂亮深邃的眼睛綻開點點笑意。
“嗯。”
尤青輕輕點頭,沉溺于他兩頰的狹長酒窩。
“謝謝你,”細碎的陽光掠過池誤的瞳孔,忽明忽暗,“降臨我的世界。”
空氣中沒有任何回應。
隻她的唇角緩緩上揚,溫暖笑意在臉頰綻開一朵,整個世界都明亮光彩起來。
*
1977年10月21日,一個震撼全華國的消息迸然落地。
各大媒體正式宣布恢複高考。
考試時間就在12月,中間複習的時間有且僅有一個多月。
消息出來的那天,全國各地的大小書店都擠滿了要買高中教材的各行各業的人。
就算把門檻都踩破了,可教材還是供不應求,更有甚者去收破爛的大叔那裡重金求舊書。
尤青午後溜達到後街書店,看着排到巷尾的長隊,輕松地聳了聳雙肩,深呼了口氣。
還好她是高中應屆畢業生,本就有教材書,隻不過提前多買了幾套練習題。
不止買了,甚至已經都爛熟于心,連最拖後腿的數學也吃了個七七八八。
最後這個月,隻要她再回顧一下文科知識,加強數學題海訓練,她連全國最高學府清北大學都敢報。
畢竟這一年的高考恢複的消息來得太突然,絕大多數人都處于準備不足的狀态去參加考試,也算讓她鑽了空子。
這讓她瞬間有了一種站在終點線起跑的錯覺。
同柳琴商量後,尤青也決定晚上下班後去林廠長家提辭職,專心在這最後一個月好好備考。
“這是好事啊。”林廠長放下報紙,紅光滿面的坐在沙發朝尤青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拘束,快些坐下。
尤青也感激地一笑,輕輕坐下,雙手自然握攏,“感謝林叔叔這段時間的關照,我有愧于您的栽培——”。
“能有機會繼續讀書,這是再好不過。”
林春生啜了口熱茶,真誠地蹙眉擺了擺手,用手戳戳報紙。
“隻是尤青啊,這十二月就要考試,眼看時間有些急迫,你心裡可有底?”
尤青抿了抿唇瓣,乖巧地皺皺鼻尖,有些為難的樣子。
“我報的是文科,還比較有底,隻是這數學,一向是我的——”
“嗨,那不怕,讓述年給你開小竈,他從小别的不行,就是數學考得好。”
林廠長得意地爽朗一笑,沒等尤青說完,就自行把他兒子安排了。
“難道你兒子就不用複習嗎?”
拖鞋踩着木制樓梯的踢踏聲伴随着不鹹不淡的男聲一起響起。
尤青轉過頭,看着林述年情緒不明的從樓梯那邊走了下來,穿着件淺棕色的格格襯衫,愈發理工男氣質。
“你考理科,有什麼好複習的,再說,你教尤青的時候,不也等于溫故而知新嗎?”
林廠長啧了一聲,十分嫌棄的語氣。
林述年輕嗤一聲,仿佛沒看見正沖他微笑示意的尤青,自顧拿起桌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你是巴不得我考不上,高考失利回來死心塌地給你管理廠子吧。”
喉嚨滾動,甘甜的水滾過幹涸,也澆不滅林述年心底的怨氣。
尤青看着林述年一臉别人欠他八百吊的表情,禁不住心裡嘀咕。
他這是——吃槍藥了?
自己最近可沒惹他吧。
“哼哼,你知道就好。”
林廠長冷哼兩聲,放下茶杯,斜眼一瞥,“考不考得上先另說,反正過幾天的填報志願,你必須給我報對外貿易管理。”
清脆的茶杯撞擊到桌面的聲音,伴随着林述年的輕呵聲。
“看出來了,同意我去高考,搞了半天還是要回來管理廠子,區别不過就是今年宰年豬還是留到明年再宰罷了。”
還沒等林廠長反駁,他又抱起雙臂,眉眼冷淡,不容置疑。
“我不報。”
“這是改變我命運的機會,我不會被任何人左右。”
他說。
尤青的眼睛一會看看左邊,一會又滴溜溜地轉去右邊。
這尴尬的氣氛。
今天真是來的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