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
吳觀霜跟父親揮手告别,有些吃力地拉着行李包往火車這邊走來,突然看到段措的身影,剛想驚喜地喊他一起上車,卻發現他猛地扯了身前戴着口罩的女生,然後……
她眉頭忽地蹙起,握住行李的手一緊。
他在親尤青。
大腦确認的那一刻,吳觀霜感覺身上一下子沒了力氣,行李一下子落在地上。
不知多久,段措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尤青。
她的眼神還有些迷蒙,似乎被自己親傻了。
真是可愛的緊。
可時間實在來不及了。
他悶笑一聲,伸出大手揉亂她頭頂的發絲,迅速拎起地上的行李包,往快要關門的火車大步流星地跑去。
不對,現在還不能百分百确定段措就是男主。
尤青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趕走内心終于找到男主的驚喜,在火車發動的鳴笛聲中逐漸理清思緒。
畢竟她戴了口罩,并不算物理接觸。
尤青并不覺得自己會那麼幸運,所以不敢掉以輕心。
隻不過段措現在是男主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如果口罩不成立,他倆的親吻并沒有導緻劇情重啟,所以他是男主。
可如果戴口罩阻隔成立,他倆自然不算系統定義的親密接觸。
尤青郁悶地蹲在地上,看着空空的軌道,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騷年,還要繼續努力啊——
*
1978年2月16日,正月初十。
天還不明,大宅院的南屋就亮起了黃燈,熱氣撲在玻璃上,忙碌的身影投在上面,影影綽綽。
尤青吃完柳琴一大早起來包的餃子,母女兩個又說了會子貼心話。
一切收拾妥當,尤青便将提前好幾天前就收拾妥當的行李包裹拎到胡同口,提前等林述年家的小汽車過來。
遠遠地看着路口出現一輛小汽車往這邊駛來,背後又傳來柳琴喊尤青的聲音。
尤青回過頭去,看着柳琴捧着一小包東西往這邊追來。
她剛站住腳,小汽車也停了下來。
林述年推開門下車,笑着跟柳琴問候一聲,随即默不作聲地将尤青放在地上的行李往後備廂去放。
尤青往駕駛室掃了一眼,是個不認識的年輕司機。
猜測是林家新雇的私人司機。
“述年啊,有空幫我跟你爸道聲感謝,謝謝你們找關系給尤青也捎帶了張硬卧。”
柳琴上前幫着林述年将另一側行李推進去。
“不然這去燕京的路上,若是硬座上幹挺二十個小時,神仙也草雞啊——”
林述年低頭噙着笑,擡手輕揮幾下,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柳琴可真是喜歡極了林述年這種優秀又謙遜的男孩子。
“媽,你手裡拿的什麼呀。”
尤青看柳琴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歡喜樣子,生怕林述年尴尬,便急忙扯了話頭。
柳琴喔了一聲,又轉過身将手中的紙包塞到尤青斜挎的白色帆布包中。
“這是一捧腌梅子,在車上嘴沒滋味的時候哇,就嚼幾個,也可以分給同個硬卧車廂的人,互相有個照應——”
“好嘞。”
尤青接過紙包,小心翼翼放進布包。
林述年無聲地看着柳琴又拉着尤青事無巨細的囑咐一番,眼裡無聲流淌出溫柔的神色。
恍惚也倏忽閃過幾分羨慕。
曾幾何時,他的母親餘思似乎也這樣溫柔相待過他。
隻是,已經過去太久。
久到他已經忘記那種窩心的溫暖。
*
下了林家的小汽車,林述年便默不出聲将自己和尤青的行李都拎了起來,穩穩當當地走在前面。
尤青便背着兩人的小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穿過擁擠的人潮。
因着到了返工返學的時間,碧城火車站又重現年前的盛景,摩肩擦踵,川流不息。
若是一個不小心,就要被後面的踩掉鞋子。
艱難過了檢票口,林述年繞是不吭聲,呼吸也開始有些急促,呼吸不斷在冷空氣中吐出一團團白霧。
額前也沁出密密的汗珠。
尤青喊他停下,放下行李休息一會,自己也迅速從口袋裡掏出手絹,踮起腳尖細細地為他拭去細密的汗意。
林述年正彎腰下放行李的動作也頓了一拍,心跳亂了節奏。
柔軟的手絹和溫熱的指腹交替沒有預知的在他濕熱的額間跳躍,莫名有些暧昧。
林述年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放大了分貝。
他聽見自己的汗珠正在滴落。
他聽見自己的呼吸一進一出。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仿佛躍到耳膜。
這樣親密的舉動。
林述年擡起眼皮,緩緩将目光投在尤青仰頭踮腳為他擦拭的認真專注的面龐之上。
若隻是普通的朋友,若她對他沒生出旁的心思。
他不相信。
任路過的旁人怎麼看,這都是一對甜蜜的小情侶。
男帥女靓,登對得很。
緊趕慢趕,兩人終于拖着行李找到了自己的車廂。
這個年代還沒有和後世一樣将位置劃分的那麼詳細,買到幾号就是幾号。
同一個車廂的四張上下硬卧,先到先得。
本來兩人是想早點到占下下面的兩張硬卧,可是打開車廂的時候,已經有一男一女各自躺了一邊下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