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車廂門拉開一道,正倚在硬卧上休息的兩人皆立起身來,不約而同地盯向立在門口的另兩人。
拉開門的男人個頭很高,約摸得有個一米八六七的樣子,他面容白淨斯文,清冷儒雅,一股子沉靜高智的知識分子範兒。
就像是一棵常年籠罩在雨季裡的松柏樹,堅韌冷郁,似有若無地散發着曆久彌新的松木沉香氣。
尤青好奇地将手自然搭在林述年拉住滑動門框的手肘上,将腦袋擠進車廂,想要看一下即将在裡面待近二十個小時的車廂環境。
裡面的兩個人忽地眼前一亮。
她的出現,仿佛就在那沉穩挺拔的油綠松柏樹旁,倏地開出一朵燦爛金黃的迎春花。
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清新怡人起來。
尤青此刻也在打量車廂内的兩人。
他們年紀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應該也是去燕京上大學的學生。
左邊下面硬卧的女生瓜子臉,眼睛細長,看起來文文靜靜的。
火車上溫度不算低,她将自己的棉衣仔細地疊在枕旁,一絲不苟。
身上穿了件米色毛衣,鈎的式樣雖然還算新穎,但稍作留意便能發現那毛線已有了年頭,泛黃粗糙,多是從舊毛衣上拆線重織出來的。
右邊下鋪的男生則穿的明顯時髦一些。
他的黑色大衣挂在床架一側,上身此刻穿了件白襯衫,外面套了件黑色開衫毛衣,下面是一條工裝褲。
一見有新人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熱情地坐起身來沖外面的尤青和林述年揮手打招呼。
林述年微微點頭示意,尤青先走了進去,分别和女生還有男生先後問候。
“你們也是去燕京報道的大學生嗎?”
男生看着林述年沉默不語地蹲下将行李有條不紊地推到床下,便笑着問站在一旁挂背包的尤青。
尤青正向下脫着外套,随手挂在上床床尾一側,聽到他詢問,便轉過頭來一笑。
“對,我叫尤青,他叫林述年,都是去燕京上學。”
話音剛落,坐在硬卧上的男士和女生都睜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什麼新奇事。
他倆的驚詫目光迅速不約而同地投到還蹲在地上往外拿日用品的林述年身上。
“他……他是林述年?今年的理科省狀元!”
男生激動地口吃起來。
當時校長老爸給他看鄰市各個尖子生成績的時候,他還惡趣味地自認這個理科狀元林述年約摸得是什麼沉悶粗鄙、蓬頭垢面隻知死學習的油膩男人。
沒想到,他竟是如此——
尤青微鼓着腮幫掃了一眼鎮靜自若的林述年,對着他倆點了點頭。
“嗯,如假包換。”
她調皮一笑,也走到林述年一旁蹲下身,收拾自己的日用品出來。
下鋪的男生登時一臉崇拜,迅速下床趿上鞋,也蹲了下來,熱情地伸出一隻手。
“林同學你好,我是唐宇,來自隔壁陽黎縣。”
林述年将牙缸先擱置下來,伸出手同他禮貌地輕握,嘴角公式化地僵硬一笑。
“陽黎縣?”
尤青眨眨眼,好奇地望向眼前面容清爽端正的男生。
“陽黎縣為何要大老遠跑到碧城來坐火車呢?”
還未等唐宇回答,林述年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微微側頭附在尤青耳際。
“陽黎縣沒有火車站,隻能來這邊坐火車。”
尤青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郁悶自己說話不經大腦,雖不是故意,但竟也說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荒唐話來。
她收緊下巴有些窘地沖林述年努努嘴巴,不好意思地轉過臉望向唐宇,就想要緩解一下尴尬。
林述年複垂下眼睫,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容,看着行李包裡保姆劉姐給他細心包好的兩塊香皂,便想着分尤青一塊。
唐宇倒是大方得很,絲毫沒放在心上,見林述年已經跟她解釋過,便笑着擺了擺手。
他看着林述年正耐心地将兩塊一模一樣的香皂從包裝袋裡拆開,自然地往尤青的臉盆裡放,心裡頓時便有些八卦。
“你們兩個,是——”
尤青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對于林述年這種别扭的性子,她不能一味上趕着。
他當獵物當久了,也該推他學着做獵人。
“我們是高中同學。”
她笑眼彎彎,說得磊落。
“這不都考上了清北大學,便一起出發,互相能有個照應。”
林述年往尤青臉盆放香皂的動作一頓。
她說的雖然也沒錯,但是……
他的心就是因為這句簡簡單單的澄清而忽墜下去。
他們兩個的關系,真的就隻是同學兩個字就能概括的嗎。
唐宇的眼神中迅速閃過一絲驚喜。
“真是太巧了!我們兩個也是清北大學的新生!我是計算機系的新生,她叫孟雪,也是我的高中同學,是中文系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