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提到的孟雪再不好裝沉默,她放下手中的書,也淡淡沖尤青一笑。
“我是外語系新生,”尤青拆開出門的時候柳琴塞給她的腌梅子,雙手捧着分給他們,“林述年是法律系。”
唐宇笑着拿了隻梅子扔進嘴裡,孟雪接過梅子,眼神不由自主地順着尤青的笑臉向下掃去。
此刻她褪去了外套,上身同自己一樣穿了件米白色毛衣,可是一看就是用新毛線織的。
織毛衣的人還别出心裁地用少量的粉紅色和綠色毛線在前身勾了幾個小草莓的樣式,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晃,靈動可人。
腌梅子在舌尖化開糖霜,舌尖酸味蓋過糖霜,酸溜溜蔓延到了心尖上。
孟雪忍不住微微抿唇,手指默不作聲地摳了摳自己的毛衣下擺。
在陽黎的時候,她很少會有這種自卑的時候。
父母都是陽黎高中的老師,工資雖不算多高,又格外節儉,但卻受人尊重。
她作為家中的獨生女,也有自己的一份驕傲。
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剛剛尤青一進車廂,她令人眼前一亮的打扮和長相就讓自己有些酸澀,可想到自己可是寒窗苦讀考上的清北大學,便又驕傲地挺直了腰闆。
長得漂亮又怎樣,父母從小對她的教育就是不能做一個表面光鮮的花瓶。
可誰知剛剛聽唐宇打聽出那女生也是清北大學的新生,頓時自己又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般,心萎了下去。
幾人寒暄中,誰也沒注意林述年又将送出去的香皂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箱子,收拾一番,安靜地爬上了唐宇上面的床鋪。
他又怎會知道,尤青對他的戰略已經從熱臉貼冷屁股換成忽冷忽熱模式。
*
即将同為校友的幾人一時聊的熱火朝天,在火車的轟隆聲中消磨時間。
說是幾人,其實也就是唐宇和尤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吃過午飯,林述年便閉眼小憩,而尤青下鋪的孟雪依舊在安靜看書。
天色漸暗,天花闆上的小電燈恍若虛設,暈黃的燈光映在輕輕随着行車晃動的車窗上,搖得人昏昏欲睡。
尤青的眼皮愈發沉重,漸漸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晚飯時間,列車上的售貨員正挨個車廂的推銷盒飯和零食。
她睡得渾身酸疼,這硬卧可真是卧如其名,硬得令人發指。
尤青揉揉眼睛,看着離自己不過一臂之距的對面上鋪,林述年的床鋪幹淨整潔,人不知去了哪裡。
她打了個哈欠,緩緩坐起身來,有些懵圈地看着車窗映出的屋内燈光,一時間不知是幾點。
掃了眼下鋪,唐宇不知何時也眯了過去,正側着身子面朝裡熟睡着。
孟雪則正安靜地舉着一塊用防油紙包着的飯團,小口咀嚼着。
尤青剛想問她知不知道林述年去了哪裡,就隻聽車廂門一拉,一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
林述年應該是去洗了把臉,額前的發絲還有些濕漉漉的,手裡拿着一個鋁飯盒,無聲地舉起塞給上鋪的尤青。
孟雪不動聲色地視線随着他,臉頰微紅。
他長得可真是好看。
從前她以為唐宇應該就是這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班裡的女同學私下的話題都少不了提到他。
可若是她們看到林述年,唐宇也會在她們心裡立即黯然失色。
孟雪一時有些慶幸。
感謝爸媽沒有聽爺爺奶奶的讓她不許繼續讀書,随便找個有鐵飯碗的男人嫁了。
爸媽雖然是老師,可仔細算起來家境并不算優越,平日也隻是勉強果腹,一門心思地攢錢供她好好讀書。
感謝他們鼓勵自己好好學習,飛得更高,去更廣闊的天地裡長見識,遇見更多優秀的人。
等到了人才濟濟的清北大學,肯定會有更多同林述年這般優秀的男孩子。
她絕不甘心在陽黎縣随便找個人嫁了。
尤青看着熱氣騰騰的飯盒一樂,正好她餓了,便無聲地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你呢?”
她揚眉小聲問。
“我剛剛在餐廳車廂吃過了。”
林述年爬到上鋪,倚着後牆坐了起來,随手拿起沒看完的書,繼續翻頁。
尤青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拿了幾張報紙墊在下面,一打開還熱乎乎的鋁飯盒蓋子,便兩眼放光。
即使在這樣節衣縮食的年代裡,有錢依然能使鬼推磨。
白花花的大米飯上面,是油汪汪的魚香肉絲,上面還蓋了一隻金燦燦的煎蛋和幾片鹵得爛乎的豬頭肉,簡直讓人垂涎欲滴。
尤青朝着他的方向呲呲兩聲。
林述年翻頁的手一頓,擡起眼皮,挑着右眉看向她。
她狗腿地擡起右手,沖他豎起大拇指嘚瑟地晃着。
林述年嘴角往一邊勾起,無奈地搖頭,傲嬌一笑。
尤青幸福地用筷子夾起一塊豬頭肉,塞進嘴裡的那一刻,香酥軟爛鹹香誘人的滋味一齊在舌尖炸開。
好吃到她幸福地閉上眼睛聳起了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