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廂情願,冒犯您了……”
尤青皺皺鼻尖,以為他不喜歡被套近乎,便幹笑兩聲,以此敷衍他。
她的食指尖沒有章法地叩着大拇指尖,耳邊安靜到似乎隻能聽見牆上鐘表的滴答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我叫馬山,35歲,沿北村人。”
那個矮一點的兇徒開始在另一邊回話,尤青側過頭仔細端詳他。
他的發絲幹枯毛躁,皮膚暗淡沒有血色。
長着一雙吊眼梢,陰沉沉的,沒有想象中壞人兇神惡煞的樣子。
若是走在路上,尤青肯定不會把他和奸殺案的兇徒聯系起來。
“他是我哥馬海,39歲,智力有點缺陷。”馬山挑起眉梢,口氣平淡。
“這事兒跟他沒關系,他一直都隻是幫我放風。”
“那也逃不了幹系!”
對面公安楊隊長拍了下桌子,大聲喝道。
“溫同志,尤同志,今天太謝謝你兩了,可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給尤青和溫衍津做完筆錄的姜公安親切出聲,将正在聚精會神看問話的兩人注意力轉移回來。
“今天先這樣吧,若是還需要其他的證據,還得再聯系你們。”
他将手下的筆錄本合上,一臉感激地同溫衍津握了握手,贊許地同尤青點了點頭。
尤青拘謹笑着,輕擺擺手,掃了一眼手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接你們的親屬還沒到,不如去外面院裡坐着等等,這邊……”
姜公安瞥了一眼兇犯那邊,示意不太方便讓他們繼續聆聽。
“我就沒給我爸打電話,不如——”溫衍津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車鑰匙。
“反正也沒人來接你,不如我繼續送你回學校吧。”
他别過臉,尤青這才看到他小麥色的皮膚之上,右側臉頰挂了幾道血痕,應該是剛剛跟馬山搏鬥的時候挂的彩。
身上的白背心也粘滿髒污,泥土斑斑。
“誰說我沒人接——”尤青蹙眉瞪他,沒心情跟他掰扯。
【砰!】
辯論的話還沒落地,大廳的門就被猛地推了開來。
衆人向門口望去。
來人穿了件淺藍色襯衫半袖,頭發因急速奔跑被風吹成了狼奔狀,發絲馴服地倒向後面,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眼神在衆人間掃射,迅速定位到那個他此刻最想看到的人身上。
這是尤青第一次在林述年眼裡看到殺氣。
他在她心裡,一直是冷靜、内斂的高嶺之花形象。
仿佛天塌下來,他也隻會懶散地揉揉眼睛,恍若未聞。
怎麼此刻……
無聲将她從頭看到腳,确定她除了發絲有點淩亂,其他一切安好時,林述年提溜在嗓子眼裡的心髒才慶幸的落了回去。
一路上無意識緊張聳起呈迎戰狀的肩膀緩緩塌了下去,他深深地呼出一口長氣。
“這位同志,請問你是……”
姜公安将手中的鋼筆放下,看着眼前突然闖進的不速之客,站起身來詢問。
“我是尤青的對象。”
林述年重新恢複平時清冷鎮定的模樣,不疾不徐走向前。
溫衍津眉梢一挑,仿佛聽到什麼荒唐事,眼神迅速落回到尤青臉上,奈何她此刻眼裡再無别人,隻癟着嘴角瞧他。
那眼神裡,有示弱、有委屈、有發自内心的讨好。
像隻終于被主人找到的小貓似的,再也不用僞裝堅強。
這段時間他認識的她。
是優雅、是從容、是點到即止和遊刃有餘。
可此刻,那些一絲也無。
在她所謂的對象面前,她卸下了身上一切有關完美的詞彙。
此刻,她才真的活生生站在那裡。
湊成一個完整的尤青。
溫衍津滾動了下喉結。
怎麼辦,這樣的她,讓他好像更有探索欲。
林述年走過來的一路,将四周所有人的面龐都掃了一眼,尤其是被鎖在一旁被重點監守着的兩個男人。
眼神如刀鋒凜過,比那冰窖還要冷上幾分。
馬山隻覺後背一涼,也眯着眼回視他,緩緩咬緊牙關。
林述年徑直與她十指相扣。
他的指尖微涼,尤青嗅到他身上風塵仆仆的細雨濕氣。
很清新。
她回握住他,安全感滿滿。
整晚繃緊的神經在看到他出現之後,終于松懈下來。
尤青感覺耳膜倏地鼓動,世界忽然恢複了喧鬧。
“是尤同志的對象啊……”姜公安卸下了心裡的防備,樂呵呵一笑,“尤同志啊,今天見義勇為,和這位溫同志合夥解救了一位女學生,及時阻止了女生被侵犯……”
“等這案子結了,我們就去清北大學給尤同志啊,送錦旗去,讓學校好好表彰她——”
“不必。”
林述年眉頭鎖緊,“我甯願她不要見義勇為,不要老是這樣喜歡多管閑事,總是置自己于險境,讓身邊人為她提心吊膽。”
“額——呵呵呵……”姜公安聽見林述年這一連串的意有所指,忽然覺得空氣裡彌漫起一股尴尬,隻得幹笑幾聲。
“沒有危險……”尤青拽了拽他的手,知道他在指桑罵槐,生自己的氣,便急忙扯了話題。
“這位是我學生的哥哥,今天多虧他在,不然我可真——”
随着尤青的唠唠叨叨,林述年将清冷目光投到眼前同自己一般高大的男人身上。
看着兩人緊握的雙手,溫衍津嘴角忽地浮出一抹挑釁的笑。
他一隻手懶散揣兜,向林述年伸出另一隻手。
“你好,溫衍津。”
林述年冷眼睨着,沒有應聲,亦沒有伸手。
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逐漸變味成劍拔弩張。
溫衍津的笑意在唇角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