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您不喜歡這種形式,咱們也可以找關系借用一下碧城電視台的攝像機,來實景拍攝一支廣告,都可以。”
看着洋洋灑灑提出新穎建議且言之有物的尤青,林述年默不作聲地盯着她,心裡卻為之自豪。
這樣内秀的女孩,是他的對象。
保姆劉姐将西瓜切了一盤,笑着端了過來給衆人分瓜。
西瓜的清甜氣在空氣中蔓延開來,也有林春生的一腔鬥志在急速發酵。
“到時候這支廣告不僅要在碧城電視台播,還要去燕京電視台,讓全國都能看到這隻廣告。”
“這樣我們的訂單就不僅局限在碧城周圍,不局限在省内,少一些被人拿捏的被動訂單。”
林春生無意識地用雙手支在茶幾上,摩挲着桌面,聽着尤青的解釋,表情逐漸激動。
“好!”
他熱血拍闆,“我今晚就寫報告請示市裡,請他們通過!”
*
夏夜晚風,鬥轉星移。
尤青和林述年一前一後,在回家的小道上身影相疊。
“我好久沒在老林眼裡看到那麼興奮的情緒。”
林述年背着手,漫無目的的看着天上的繁星,随口聊起。
尤青将耳畔的卷發塞到耳後,眯眯笑眼轉過身,盯着他,緩緩倒着走。
“那你要怎麼好好謝謝我。”
她俏皮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述年轉過臉伸手捏了下她的腮。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學法律嗎。”
尤青搖搖頭。
她是真不知道。
穿進這本書那會兒,作者還沒寫這茬呢!
路燈把洋槐樹的影子投在林述年的臉上,抖聳着他垂着的長睫。
尤青将背在身後的手垂在身體兩側,不由得将表情擺得莊重一些。
這可能是林述年第一次真正向她敞開心扉。
“我爸,老林,”他的睫毛簌簌抖動幾下,“他是林家的養子。”
尤青的眉頭微不可見的抖動一下,也放慢了腳步,同林述年處在同一水平線上緩緩走着。
“大伯不走正道,天天在外面鬼混,爺爺生了重病,他也不回家。”
“老林任勞任怨,始終記得爺爺養他的那份恩情,在爺爺生命的盡頭,衣不解帶地盡心照顧。”
“爺爺過世後,家裡宣讀遺囑,一直聯系不上的大伯倒是回來了。”
一抹嘲諷冷笑挂在林述年好看的嘴角,搖搖欲墜。
“爺爺的遺囑将财産分了兩份,一份給了小姑姑,另一份,全部留給了老林。”
尤青目不轉睛的看着林述年,不想錯過他表情的每一點波動。
“大伯怒不可遏,嘴裡叫嚣着老林是鸠占鵲巢,不知給爺爺灌了什麼迷魂湯,将爺爺房裡的東西全砸了,還找了關系上了法庭,以老林是養子不該拿錢的名義,将爺爺給他的那份财産要了回去。”
尤青懂了。
有一股咽不下去的氣一直壓在林述年心底,時不時隐隐作痛,令他憤怒,不能自抑。
他在替老林感到不公。
那憤怒與錢無關,與人性有關。
“我常常在想,隻能是有血緣關系的人之間,才存在親情,才受法律保護嗎?為什麼法律會保護那些惡行?”
林述年緊蹙的眉頭忽地跳了一下,因為有一隻溫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當然不是。”
一直靜靜聆聽的尤青微微揚起下巴,握住他的手,無形打斷他的執念。
“大伯奪回去的财産也僅僅隻是錢而已,可他再也永遠奪不回,爺爺對他早已因失望而消失的父愛。”
“他不相信愛,所以他也永遠得不到愛。”
林述年視線下移,落到尤青沖他淡然笑着的面龐之上,她的手指還在輕輕摩挲着自己的掌心,傳遞過來她的安慰與肯定。
“所以,從那天開始,我就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林述年回握住尤青的手,黑暗中的瞳孔亮得駭人。
“情緒無用,我得把情緒轉為動力,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個老林等着我去保護。”
“我要把被特權掰彎的法律天平指針,一根根扳回原位。”
尤青此刻有些不敢直視林述年。
她越來越發覺,他其實是一個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實際卻很有煙火氣的人。
看似漠不關心,卻心軟善良得比誰都要顧忌别人的感受。
她在慶幸林述年沒有和自己一樣有系統心動值提醒。
否則此刻,他一定會聽見她的心動上漲值為他爆表的提示音。
*
柳琴輾轉反側了一晚,糾結到底要不要在返校前告訴尤青她和老衛的事。
磨磨蹭蹭着,等隔天一早閨女大包小包的上了林家的小汽車,看着她透過車後窗笑眯眯同她揮手再見的樣子,她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坐在閨女的小床上發了會愣,剛準備站起身替她收拾一下桌面上未收起的稿紙,走近卻發現上面寫了幾行字。
她眨了下眼睛,徐徐将稿紙雙手撚起放到面前定睛一看。
【勇敢去愛吧。】
【你先是自己,然後才是尤青的母親。】
【我會幸福,是因為你幸福。】
一滴眼淚啪地墜下,暈濕最後的句号。
同樣收到信的還有林春生。
保姆劉姐伺候着林述年吃完早飯去趕火車,又忙着回廚房為林春生準備早飯。
哒哒剁肉聲不斷在廚房響起。
洗漱完畢的林春生下了樓,習慣拿着份報紙做到餐桌前等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