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市政廳衛生署與國際衛生組織防疫部對薩裡第一大學的部分實驗室進行了安全檢查。有防疫部官員表示，目前薩裡部分大學的病毒實驗室存在着一定安全隐患……”

車載廣播播放着今日新聞。比起觀河人關注的上一條“朱氏奧托生命科技水利部在觀河上遊檢測到污水排放超标”，生活在薩裡的高級知識分子們與臨近的聖約區、菲爾德區的政要與商業精英更在乎自己生活的地區會不會發生病毒洩露。

孫陽大概是沒心情關心這些的，她有擡起沒什麼力道的巴掌拍掉廣播，然後抹掉淚水與因為上火産生的眼角分泌物，最後有氣無力地繼續開車。

好不容易将今天出庭的案子順利完結。早早下班回到聖約區與母親團聚的孫陽還來不及高興。母親便被區域内的治安官以“勾結結社與從非法經營的商會處受賄”的罪名上門扣押。果真自己赢了官司沒好事，上次幫客戶打赢官司後老媽短暫地被降了職跑去檔案室喝茶看報小半年。孫陽脆弱的内心在此一瞬間崩潰爆發。不知從何救助母親孫美琴的孫陽想從母親的學生葉乃馨那尋求幫助，最終一無所獲。

“孫姐我隻是個底層文職啊，你的同事都是新九島最厲害的律師，她們應該比我更有門路吧？又或者你以前的客戶呢？”

知道師傅被抓後葉乃馨當然着急。她知道師傅不會勾結結社，不如說孫美琴一直在轄區内将觀河最大的結社三龍會盯得很緊，三龍會與三龍集團的幾位高管在孫美琴的辦公室信息牆上金榜題名。每次有涉及三龍會的案件，一個副署長恨不得沖向一線親自調查逮捕犯人。

師傅快六十歲還隻是個區副署長，可見有能力沒人脈是不行的。論人脈，葉乃馨一個沒媽沒爹沉迷網絡遊戲不社交的剛畢業的孤兒文職人員更完蛋。

“嗚嗚……我媽到底是因為什麼被抓呀！”

“孫姐你别哭好嘛！開車穩當一點！等我們見面了細說！”

孫陽是出了名的愛哭。打官司前明明準備了充分的證據材料，可是遇見對方的委托律師是自己那些無良同事，打輸了官司就會委屈地流淚，搞得輸了官司很受傷的委托人還要好言安慰自己。作為一個媽寶，在媽媽被抓後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喘不過氣直打嗝。孫美琴被帶走時還在無奈自己這個女兒，白白長了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個子、内心脆弱得好似包糖葫蘆的糯米紙。事務所的同僚們也不太待見這個年齡三十好幾但心思純良的幼稚鬼——除非孫陽成為了對手，大家都說這貨簡直就是白送的肥羊，和她打官司輕輕松松打赢。

孫陽努力抽着淌過嘴唇的鼻涕，因為抽得太用力，腦子有些嗡嗡的，這不要緊。她擦擦眼淚……一直以來孫美琴是家中的頂梁柱，沒了頂梁柱她要撐起來！

夜間的聖約區交通還算順暢，至少行政區内沒什麼結社與雇傭兵在街頭火拼。孫陽趕到約定的地點與葉乃馨碰面。

葉乃馨不熟悉聖約區的路線，因此孫陽将距離懸浮列車站不遠的一處酒吧定為碰面地點。這樣葉乃馨一下車就會瞧得見，而且酒吧夠吵鬧，兩個人說什麼話也不會被旁人偷聽。

孫陽裝模作樣點了兩杯無酒精的雞尾酒和一碟小食後與葉乃馨貼坐在一起。偶爾有混混看見一個看起來溫婉的白領和一個短發酷妹前來搭讪，葉乃馨會恰到好處地亮出警官證表示自己是下班後來消遣的不要來找麻煩。

“孫姐，你就不記得路黎？”等周圍沒什麼閑雜人、舞池的音響小了些，葉乃馨貼着孫陽的耳朵說。

孫陽點點頭，今天下班後她還在快遞櫃收到了路黎送給她的小禮物，那是一副西斯明新款的眼部按摩儀。和朱氏奧托生命科技旗下公司視珈聚德的高端按摩儀便宜不少，适合中産白領，主打一個性價比。

兩個人是因為路黎的離婚案子結識的。不過還未等路黎等到離婚财産分割判決書下來，路黎的老公就幸運地被街頭飛車的暴走族撞死留了全屍。之後路黎為公司背鍋後激情殺人，出于愧疚孫陽主動去幫路黎打官司。路黎被保釋出來做社會義工，還是孫陽幫忙找到了願意接受路黎的公司。而且如路黎所願，在新公司的工作是記賬。

“那你知不知道她在給三龍會做事呀！”葉乃馨的嗓子快喊破音了，後面的DJ打碟還是蓋過了她的聲音。

“不知！我隻知她以前是汽車銷售公司的财務。後來我找人介紹她去了汽車金融公司！”孫陽大聲說。

汽車金融公司，說白了就是給買車的放貸款、租賃、維修、賣車險的公司。

“白癡！那家公司是三龍會歐姑的呀！歐姑知不知？觀河金融吸血鬼呀！”

“怎麼會？是小……”孫陽話沒說完，便被葉乃馨堵住了嘴。

被捂住嘴的孫陽突然冷靜下來。她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路黎犯事，治安部懷疑母親與三龍會勾結，治安部與警署怎麼會放過自己這個連接路黎與媽媽的橋梁呢？

“我媽是被人陷害！”孫陽頂着嘈雜的背景音樂，貼近葉乃馨耳邊大聲說，“自證是沒用的！但是治安部想要繼續扣押媽媽，就得拿出證據！”

不愧是律師，這時候還想着誰主張誰舉證。難得孫姐支棱起來，葉乃馨當然要支持，她同樣扯着嗓子對孫陽大吼：“孫姐我們從哪開始辦！”

“先找個說話有分量的人去治安部把我媽接出來！”

問題又回到了最初。不過葉乃馨委實想不出孫陽能找到誰。孫姐的那些同事、李天昊事務所的諸位大狀都是臭名昭著的斯文敗類利己主義者，或許其中有人認識治安部的高管或者與某個大企業家交好，但絕對不會幫助孫陽姐這種事務所底層律師，大家都叫孫陽姐“大熊”，意思是白白長得高高大大，性格被熊了也不會反抗隻會自己委屈。

等孫陽撥通電話等來了救星，酒吧外閃爍的霓虹燈下，葉乃馨看着頭發隻有一半編織成麻花辮另一邊還散着的救星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