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義體劃過空氣發出尖銳的爆鳴，身材高大的女人在街坊肮髒的霓虹燈下拉出殘影、揮出迅猛的一拳。爛仔被擊中的瞬間，身體四分五裂。一顆球體挂在蜘蛛網般交錯的私拉電線上，其他的部分變成碎肉血雨、從天而降。如此詭異的情景下，悶熱的夏季驟然變得陰冷。

任由餘下的爛仔四下逃竄，楊甄滿不在乎地活動着還在散熱中的手臂，待冷凝劑在手臂上覆蓋一層薄薄的冰霜後，将拳峰上露出的微縮炮收回義體中。她扭頭瞥了一眼那個衣着精緻摟着手包的女孩，露出森森的潔白犬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呵呵，我還以為你會吓到尖叫。看來你的膽量還不錯，快走吧小姑娘。”

說不怕是假的。看着楊甄癫狂的笑容，女孩隐約明白了鄰裡為什麼叫小葵姐的虎妞師姐“瘋虎”。

街坊間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有幾個看熱鬧的人低聲交流。顯然楊甄注意到其他人的議論，頸椎扭轉到異常的角度、機械的瞳孔收縮、目光落在那些家夥身上，舌尖舔着鋒利的牙齒，笑容更加詭異。

“謝謝師姐，改天我請你吃飯。”鬼使神差的，尹嬰甯說出這句話。她覺得如果自己直接走掉，搞不好哪天腦袋會被對方揪了。但是在這種氣氛下說出這句話很蠢。

女孩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得指甲掐入可掌心，也沒意識到自己得牙齒磨得咔咔作響。

顯然楊甄也沒想到尹嬰甯在被吓到後能說出如此家常的話。楊甄嘴角扯動面頰兩側的傷口，笑容燦爛滿心歡喜：“好啊，我喜歡吃紅油火鍋。”

“師姐哪天有空？怎麼聯系你？去哪家你來定。”尹嬰甯順着對方的回答脫口而出。仿佛對方是在工作上耐心幫助自己良多的前輩。

“我找你就行喽？快走吧，小公主。”

如臨大赦的尹嬰甯忍住不去擦額頭的冷汗，恭恭敬敬向這個瘋女人道别：“謝謝師姐幫忙，師姐再見！”然後不緊不慢離開歡樂街。

直到她在山下搭上無人駕駛計程車，劇烈的眩暈與嘔吐感奔湧上來。在恐懼中她不斷提醒着自己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尹嬰甯可以用養母留下的遺産解救歐影珊三次，也可以用手頭上全部的資源幫孫美琴。

和孫陽通電話後，尹嬰甯想了很多。孫美琴被治安部關押一定和最近幾天的事有關。隻是尹嬰甯不知道是托特工程、薩裡第一大學、東藥集團相關利益者的垂死掙紮，又或者是第三方趁機渾水摸魚獲得利益。

當然都有可能是一直以來被孫美琴盯着送入拘留所數次的歐姑想要置這位警官于死地。

楊甄的突然出現讓尹嬰甯意識到這并不是巧合。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位師姐在小葵姐家附近盯梢數日，直至今天才突然現身。而且她知道自己有急事，最後那一聲“小公主”讓尹嬰甯更加不适。

尹嬰甯拿出手機操作一番，所有的電子銀行彈窗回複“資金已凍結”，随後收到一封來自銀行代發郵件。點開後是來自歐影珊的警告，并要求尹嬰甯老老實實待在住處，顯然歐姑已經猜到今晚有事要發生。

如此，離開家門前想到的幾個營救方案似乎行不通。尹嬰甯摟着手包……那裡有今天取出的二十萬。

二十萬足夠普通家庭生活好幾年，但絕對不夠用來擺平治安部。尹嬰甯抿抿嘴，猶豫片刻撥通了南希的電話。

南希并沒有留給尹嬰甯聯系方式。尹嬰甯是上次去觀河區警署時，在賴秋葵給南希打電話時偷看到的。對于尹嬰甯來說，記憶力好是自己為數不多的特長之一。

“南希姐？我是上次和葵姐一起的小甯。我這兒有一條能火的獨家新聞。新聞有多新多獨家？還沒發生呢！”

***

陶樂晨咬牙把剝了絕緣層的插排纏在機器人露出的金屬保護殼的腦袋上，等賴秋葵拔掉鈎子，她立即将插排通電。随着短路，機器人特工在物理意義上徹底死亡。

當她正準備開門逃出去，賴秋葵一把拉住她：“外面有人要過來了。”

“不是吧lady，我什麼都沒聽到。你耳朵這麼好使？”陶樂晨見賴秋葵開窗，心裡一陣發怵，“我腿不好使沒法陪你玩跳樓的……”

賴秋葵自顧自地将陶樂晨的辦公桌推到窗戶旁，目測了一下桌子長度與窗戶高度後，捂住肩膀的傷口爬上桌，低頭沖了出去！

“哇哇哇不是吧——”陶樂晨慌忙撲向窗口，看到的是賴秋葵跳過了十幾米的距離成功抵達對面的廢氣樓頂。

“好吧，抛物線降落也不是很難……”陶樂晨從抽屜裡翻出來幾件武器後，站在辦公桌上調試一下假肢。門外的腳步聲臨近，治安官慌亂地沖出窗口——雖然有彈簧假肢的助力，但起跳并不成功。陶樂晨在距離對面大樓一米半處呈現自由落體運動。

完了，真是跟這位姐妹兒吃瓜落把小命搭上去了……為什麼總覺得對方能辦到的自己也能辦到呢？承認賴秋葵真的比自己強很難麼？

真不甘心啊……明明自己在特衛隊是萬人矚目的前輩，結果擔任隊長兼教官的是新來的姑娘……年紀輕輕一天天闆着臉耍酷，性格卻是死認真得惹人讨厭。

“嘩啦啦——”巨幅的燈箱廣告被豁開一個口子。賴秋葵一手抓住燈箱布一手抱着樓頂施工留下的泥沙袋從天而降。在重力的加速度下，賴秋葵經過陶樂晨身邊，丢掉泥沙袋抓住了陶樂晨的衣領。

“你要……勒死我麼……”被衣領下的領帶勒住脖子的陶樂晨晃動假肢，勉強蹬到樓體上的廢舊空調外機，“松手啦……現在三層樓的高度，摔不死我的，更何況下面還有車呢！”

燈箱布垂落下來，在陶樂晨面前一晃一晃的，又有幾滴溫熱的血落在治安官濃密的黑發間。此時陶樂晨覺得自己的脖子後也粘膩膩的，她擡起頭，看見的是趴在鋼筋上的賴秋葵。

鋼筋穿透了她的手臂與小腹。即便如此這家夥也沒松開抓住陶樂晨的手。

一時間陶樂晨内心狂跳。如果說賴秋葵真的是從外面歸來的間諜，那麼作為監視者的自己剛才摔死，對于她是最好的結果。可賴秋葵沒有放棄她，賴秋葵挨了電擊還能毫不猶豫地從樓頂跳下來救自己，和從前一模一樣。

“喂……你等下，我幫你！”陶樂晨踩在空調外機上爬了兩層樓的高度，她得作為支撐點扶着賴秋葵，賴秋葵才能掙脫開鋼筋。

“砰！砰！”那些追到陶樂晨辦公室的特工們在窗口舉槍射擊。如果不是陶樂晨抱着賴秋葵跳下去落在車頂、又快速翻滾用車子做掩體，早就有幾顆子彈鑲嵌在腦瓜裡了。

“哎呀打我腿上了，還好我是假腿……我說教官……身上開幾個洞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