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刺的話一出,桌上陷入了一片沉默。
且不說腥臭刺鼻的氣味,那玩意兒到底能不能算得上是水泥,也得另說吧?
就算是水泥,誰會——
衆人的目光,微妙地落到了正在狼吞虎咽的毒牙身上。
毒牙正将最後一塊肉和米飯一起倒進嘴裡,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把食物一口咽下,粗聲粗氣地說道:“我的嗅覺沒問題。”
桌對面的三人讪笑了一下,避開了毒牙的目光。
午餐時間很快過去,獄警仿佛趕牲畜一般把囚犯重新關進單人牢房。祁瀾聽着門外上鎖的聲音,沒有上床休息,而是等獄警走遠後,就開始檢查牢房的各個角落。
馬桶、洗手池裡都沒有任何東西。鐵皮櫃裡隻有一個扁圓的桶,桶裡塞了一條發黴的毛巾,兩件惡臭難聞的衣服,秃毛的牙刷,幹癟的牙膏管,以及一小塊褐色的肥皂。
這間牢房的原主人顯然不怎麼講衛生。
祁瀾又把床上泛着油光的髒污被子掀起來,将已經看不出顔色的床單扯開,露出底下的鋼制床闆。
床闆上甚至連一道刻痕也沒有。
枕頭裡也隻有縮成一團、發黑發臭的棉絮。
“之前的囚犯,怎麼也該在牢房裡留下點别的信息才對。”
祁瀾坐在床邊思索,目光漸漸移向自己腳下。
牢房的地面不是堅實的水泥,而是一層軟爛的淤泥。在牢房裡行走時,臭味被攪動,空氣就變得更加混濁,讓人頭昏腦脹。
要說哪裡還可能有線索,就隻有單人床的床底了。
祁瀾一手抓着床頭的鐵欄杆,一手順着床沿,一寸一寸向裡摸索過去。
手上的觸感開始還是鐵闆床的冰冷和鏽迹帶來的粗糙,但很快,就好像陷進了什麼東西,傳來一種奇怪的,泥一樣的軟爛感覺。
他摳了一團“泥”,收回手,低頭看去。
這是一團紅褐色的泥狀物,散發出一股腥臭味,搓撚開的時候,碎塊悉數掉落,露出了幾根細長的毛發。
“這是……頭發?”
祁瀾将那團東西丢到櫃子上,估計了一下手臂能伸進去的極限,将一件衣服墊在地面的爛泥上,手肘撐着衣服,再次往裡摸索。
調整了幾次衣服的位置,祁瀾将床底摸索完畢,拿起毛巾,避開黴斑的位置擦了擦手。
床闆底下的“泥”,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人的形狀,就像曾經有人趴在床底下睡覺似的。
在爛泥的頭部位置,祁瀾還摸到了十幾個潦草癫狂的“死”字刻痕,仿佛是有人在瀕死之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已經精神失常,徹底發瘋了。
扔下毛巾,祁瀾将床單複原,把棉絮塞回枕頭,躺到了床上。
“那團爛泥……很可能就是曾經的囚犯。”
“好好的床不睡,甯可躺進床底下的爛泥裡,他是在躲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很可能來自門外,也就是夜晚會出現的‘獄警’。”
“從結果來看,他沒有躲過去,先是精神失常,然後軀體就變成了一灘爛泥。”
“這牢房地面的爛泥,該不會全是我的‘室友’吧……”
拉回走遠的思緒,祁瀾開始思考怎麼應對下午的工作。
上午的四個小時已經接近他的極限。作為安排工作的人,壯漢顯然很清楚他會遇到什麼。
他沒有找對方據理力争地調整工作,完全是因為黑魂突然發狂把大半囚犯都得罪死了,一旦鬧大,他不敢保證自己的情況能夠和瘦高個一樣被那些囚犯瞞下去。
一旦被獄警知道,治療完還能不能回來就得打個問号。
更别說毒牙和顔,雖然目前不至于主動出手,但如果推一把就能讓他從此消失的話,他們肯定是非常樂意的。
“還是得從壯漢那裡入手啊……”
沒有休息多久,祁瀾就被午休結束的鐘聲喚起。依次開門後,獄警直接按照上午的安排把他們帶到了各自工作的地方。
在等待另一批囚犯推來工具的時候,祁瀾找準壯漢周圍沒人的空檔,走到了對方身邊。
他先是誠懇地就自己上午的事情道歉,又全方位地誇贊了對方一番,最後以“不耽誤工作”為理由,終于讓壯漢松了口。
壯漢調整了休息時間,出乎祁瀾的意料,安排在最後一個休息的成了瘦高個。
聽到這一安排,毒牙和顔的臉色有了微妙的變化,兩人交換目光,多看了祁瀾一眼。
瘦高個對安排沒有絲毫意見,準确來說,他好像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能力。他的嘴角有着撕裂的痕迹,粘着少許米粒和飯菜。
他應該是中午被這些囚犯強行将飯菜塞進了嘴裡。
咕噜……
想到飯菜,祁瀾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重新回到第十一層,上午塗抹過的水泥已經完全幹透,看上去膨脹了一些,與沒有抹水泥的牆面形成大約一指寬的高度差。
和正常水泥不同,這種黑紅色的物質幹透之後表層并不是十分堅硬,而是有一種古怪的韌性,就好像是一層覆蓋在牆體表面的肉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