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瀾收回手指,拿起了刮泥刀。
有了二十分鐘内的輪流休息時間,他的狀态得到了很大緩解,至少不會在工作中感到眩暈,皮膚表面的溫度下降也慢了許多。
“這個勞動改造工作規範,似乎是在盡可能地減少囚犯遇到的危險。”
蹲在支架上,祁瀾一面像刮豬皮一樣賣力地刮動水泥,一面思考着工作規則,他的腦海裡逐漸出現了一個有些大膽的想法。
他嘗試在工作的間隙找第九層的囚犯聊天,對方卻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隻是冷冷地甩出一句:“不想死就老實幹活。”
随着時間流逝,那些囚犯變得更加賣力,每個人都在拼命地工作,想盡辦法把自己負責區域的牆面抹完,仿佛一旦無法在規定時間内完成工作,就會遇到什麼極其糟糕的事情。
相反的是,獄警卻在不斷增加每個二十分鐘之間的休息時間。
祁瀾也感到異樣。在臨近結束的時候,他的體溫下降變得很快,熟悉的眩暈感又回來了,往牆上刮抹水泥也變得愈發困難,那些水泥好像受到了什麼影響在加速凝結固化。
大廳裡隻聽得到刮泥刀在水泥表面擦過的聲音,黑色的牆體逐漸被黑紅色的水泥完全覆蓋。
六點半的鐘聲響起時,所有工作宣告完成,每個囚犯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安全了……”
祁瀾蹲在第九層的支架上,把刮泥刀放回泥桶,聽到旁邊的幹瘦男人低聲喃喃。
因為上午沒有休息,他提前完成了工作,索性下來幫進度更慢的幹瘦男人塗完了最後一塊地方。
“這牆還挺重要啊……”祁瀾從泥桶裡抓了一把水泥塞進口袋,閑聊般應了一聲。
“不然怎麼叫‘禁牆’,”幹瘦男人的話稍微多了一些,“早上少了那麼多人,我估摸着啊,就是昨天那牆沒砌好,143那幫孫子,我呸!”
他朝下看了一眼:“哥跟你說,這是監獄!别瞎好心,你看,要是那瘦高個走了,他的工作誰做?整整一層!一個下午誰做得完?”
祁瀾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地面上,壯漢像是拎雞仔一樣拎着瘦高個的領子,大步走了出去。
瘦高個的頭上不斷地流着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了一拳。
“報告獄警!這裡有人狀态不對!”
伴随着壯漢的聲音,四周的支架上也陸陸續續有人帶着同組的人走出,那些被抓出來的人臉色肉眼可見地差到極點,他們似乎是被同組的囚犯生生拖到了現在才報告的。
有的人臉色慘白,嘴裡不斷喃喃着什麼;有的人眼球如同青蛙一樣向外凸起,布滿紅色的血絲:還有的人臉上明顯有着被揍過的痕迹……
祁瀾甚至看到有的囚犯嘴裡在不斷往外滲血。
“這是……想自己向獄警彙報,結果被同組的囚犯割掉或者扯掉了舌頭?”
他喃喃出聲。
“欸,”幹瘦男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還挺懂行啊。”
祁瀾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順勢問道:“你們之前,為什麼都好像看不上我一樣啊?”
幹瘦男人蹲在支架上津津有味地往下面看:“你不知道?”
他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看那幫獄警是真的沒人了,連你這種搞金融詐騙的貨色也給送來關着。”
“我金融詐騙怎麼了?”
祁瀾不是很理解,在這幫囚犯的眼裡,犯罪還分高低貴賤?
見獄警把人全部帶走,暗紅色的大廳地面除了幾灘血迹再無他物,幹瘦男人才站起身:“這兒的囚犯啊,手上都是沾過血的。”
他嗤笑了一聲:“現在不懂沒關系,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看着他的表情,祁瀾心底突然泛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完工具,所有囚犯由獄警帶領去往餐廳。和中午相比,隊伍裡的氣氛明顯輕松活躍了許多,那些囚犯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炫耀着自己被關進監獄前犯下的兇案,眼睛裡帶着一種異常的興奮。
三個求生者站在中間,除了毒牙,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到了餐廳,祁瀾一行人選好各自的晚餐,端着餐盤找了一處靠邊的位置坐下。蜂刺三人回來得更晚一些,和中午時一樣,同樣沒吃完早餐的眼鏡男人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會不會是要同時滿足沒吃完早餐和在大廳工作兩個條件,才會出現B12那樣的情況?”眼鏡男人推測道。
“這可能隻是條件之一,”祁瀾聳了聳肩,他就像一個迫不及待想證明自己的E級新人,并不介意将自己的信息和其他人共享,“我留意過,我們之外的所有囚犯都吃完了早餐,但是今天下午被帶出來的人顯然不止B12一個。”
毒牙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咒罵了一句:“B12肯定看到了什麼我們沒有看到的東西,該死,中午就該逼他說出來!”
“他中午在那群囚犯中間,我們根本接近不了。”蜂刺冷冷說道,他似乎早就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讓旁邊的闆寸頭和眼鏡男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幾人沒有得出有價值的結論,一頓飯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晚餐後,所有囚犯都被獄警帶到一個大廳自由活動。大廳的配套設施很齊全,正中央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和幾把椅子,左右各有兩個房間,從左到右分别是健身房、圖書室、洗手間和一個明顯用于各種球類運動的活動室。
将囚犯帶到後,獄警就離開了,似乎并不擔心他們趁機越獄。
而在獄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時候,大廳裡的氣氛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囚犯們的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他們打量着彼此,好像一頭頭餓得發狂的狼在挑選獵物。
空氣中仿佛有着一根無形的弦,随着獄警漸行漸遠的腳步,繃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