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倏然散開。
不知過了多久,門闆上的響動平息了下來。他不敢貿然松手,又等了一段時間,才勉力擡手把旁邊的門鎖鎖上,然後從半空跳下。
負一層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到。祁瀾在背後的牆壁上摸索一陣,找到一個開關按了下去。
“啪。”
燈帶由近及遠一條條亮起,柔和的冷光照亮了整個負一層。
一排排藥櫃整齊地向後延伸,地面和櫃子都很幹淨,整個地下一層好像被打通了,所有的藥劑和物資都被儲藏在這裡。
“病人這地方找得還挺是時候。”
祁瀾正想把病人放下來,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出現了一個個紅色的疱疹。
病人的情況也很不樂觀。他似乎昏迷了過去,臉上的膿疱脹大得如同肉瘤,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更糟糕的是,他原本正常的手和手臂上,出現了和祁瀾一樣的紅色疱疹。
“我根本沒有去看那些醫護人員啊?!”
祁瀾擡手去摸自己的臉。那些膿疱在不知不覺中長滿了他的整個面頰,甚至耳朵和鼻子裡都有一種隐隐的異物感。
“得快點去找藥。”
端着病人的臉搖晃了好幾下,對方也沒有醒來的意思。祁瀾擔心把病人臉上那些腫大得恐怖的膿疱打破,也不敢直接給他一拳,隻能将病人先挪到牆壁邊上靠着。
起身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條靜靜躺在地上的紅色發繩。
發繩有些褪色,看起來像是被手工編織出來的。
祁瀾現在的記憶裡并沒有這條發繩的存在。但在看到發繩的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破碎的畫面。
光線昏暗的店鋪裡,有人摁住他的頭,拿紙巾擦去他臉上的血污,說:“巨浪始于微瀾。你以後就叫祁瀾,好不好?”
“不好?不好也沒用。别亂動,再動我揍你!”
“在我失去的記憶裡,有人給我起過一個名字?”
祁瀾直覺那條發繩對自己很重要。他擡手揀起發繩,把散落到肩頭的亂發重新紮起。
沒有盲目去藥櫃翻找,他先沿着牆壁走了一圈,很快看到了一張顯示儲藏室分區的圖,圖上還有一行黑色馬克筆加上的小字:“按量取用,請勿多拿”。
對照圖來看,最前面的三排櫃子存放的都是普通藥物,其他櫃子從前到後分别對應聽覺區、視覺區、嗅覺區、觸覺區和交叉區的藥物,最後還有一排被标注為特殊藥物,畫上了表示危險的符号。在藥物區域後面,另有一塊區域顯示為生活物資。
“藥物對應的區域有五個,普通病棟剛好有五層。我所住的那一層被稱為視覺療養區,其他層不會分别是聽覺療養區、嗅覺療養區之類的吧……”
祁瀾先把普通藥物的櫃子打開,從裡面找到繃帶、紗布和消毒止血用的藥粉。他把腿上幾乎和血肉長到一起的布料撕開,将藥粉倒了上去。
等血止住後,他把傷口用紗布清理幹淨,纏上繃帶,這才拎着浸滿鮮血的布料,往後面的區域走去。
與普通藥物區域相比,聽覺區的藥櫃要空許多,甚至可以說,祁瀾打開的絕大多數櫃子都是空空如也的狀态,隻在最邊緣一兩個櫃子裡能夠找到些藥瓶。
打開藥瓶,裡面的藥片呈現淡淡的藍色,藥片表面還刻了一個簡筆畫一樣的耳朵圖案。
看着上面的圖案,祁瀾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耳朵。耳内的異物感很難受,他想現在就吃下一片,但還是覺得問過病人之後更安全一些。
從早上起來就在被“醫護人員”追殺,他已經可以肯定昨晚的猜測了。更何況,那些怪物明顯從未來過這裡,而真正的醫護人員是不可能連放置藥物的儲藏室都不知道的。
“病人應該就是曾經的醫生或護士,我或許可以從他那裡得到零号病人的線索。”
把兩個藥瓶裝滿後塞入口袋,祁瀾穿過聽覺區,來到視覺區的藥櫃中。
這裡的藥物比聽覺區還要少,祁瀾一直走到了最後一排,才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櫃子裡找到了幾個藥瓶。
這些藥瓶裡的藥片同樣是淡藍色,上面刻着一個簡單的眼睛圖案。
繼續往前,藥櫃裡的藥變得越來越少,敞開的櫃門就好像一張張饑餓的嘴,裡面什麼也沒有。
整個嗅覺區祁瀾隻找到了三瓶藥,觸覺區隻剩半瓶。交叉區他翻來覆去找遍所有藥櫃,才從不同櫃子深處的犄角旮旯裡搜刮出十幾枚表面刻着十字的淡藍色藥片。
“這不是藥物儲藏室嗎?怎麼藥這麼少啊?”
祁瀾的褲兜被藥瓶塞得滿滿當當,他把後面幾個區域能裝的藥都給裝上了。
離開交叉區,祁瀾剛踏入最後一排的特殊藥物區域,就發現了問題。
這一排的藥櫃全部被封條貼滿,封條上的文字和他之前在普通病棟二層資料室裡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僅僅是站在這排藥櫃之間,祁瀾就感覺很不舒服,遍布皮膚的膿疱和疱疹好像變得更加活躍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那些藥櫃的縫隙裡好像滲出了黑色的陰影。櫃子表面泛起的光澤不像金屬,更像皮膚。一些櫃子内部似乎還在不停傳來有人尖叫的聲音。
祁瀾盯着聲音傳出的地方。這些藥櫃看起來很大,其實裡面都分了不同的格子,一個完整的人是不可能被塞進櫃子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