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橫一來,安德魯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祁瀾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應了一聲,也沒繼續問。他覺得這幾個人之間的關系很有意思。
從稱呼和彼此間的交流來看,秦霜、沉朱、單橫這三個人顯然要熟悉一些,小艾看不太出來,但安德魯大概率是最後加入進去的。
在自身出現異常後,他對其他幾人的信任明顯有了裂痕。
不過祁瀾對另一點更感興趣:“小艾好像對時間很敏感?”
“嗯,”單橫并不打算多說,“她的能力好像和時間有關。”
“那還真是很罕見的能力了。”
說話間,幾人走到了診療室的門口,秦霜決定由自己、祁瀾和沉朱進去探索,其他人在外接應。
她似乎也發現了安德魯的狀态有些異樣。
祁瀾和沉朱都沒有異議,三人很快就翻過門口的雜物,進到診療室中。
“你的手電呢?”
診療室裡一片漆黑,地面上似乎有不少雜物,沉朱在差點絆倒之後,忍不住朝祁瀾問道。
祁瀾這才想起自己的手電,去背包裡翻找出來遞給了沉朱。得益于那些發出淡淡光亮的白衣人影,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得清晰。兩人還在找路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診療室盡頭的資料室。
這間資料室被各類櫃子和桌椅堵死,連條縫隙也沒能留下。幾乎堆積到天花闆的雜物上鋪陳開大片血迹和碎肉,白大褂和護士服的碎片掉落進地面幹涸的血液和凝固的黏液當中,似乎曾有許多人于此死亡。
那些醫護人員不是無法将診療室的門堵住,而是用自己的命在擋這扇通往資料室的門。
纏繞着黑色細線的白大褂從祁瀾眼前飄過,抱着厚厚一摞資料沒入雜物後的門内。
“你站着做什麼?”
在他短暫愣神的時間裡,沉朱和秦霜跟了上來。她們小心地搬動着門前的雜物,想在不發出較大聲音的情況下盡快地把門清理出來。
“這扇門後面的東西恐怕很重要,進去後多注意一點。”
祁瀾提醒了兩人一句,也上手幫忙。他們配合默契,很快就清出了一個口子。
吱呀。
資料室的房門打開。
這個房間似乎很久沒人進入過,一排排資料櫃安靜陳列于兩側,灰塵味道撲面而來。
手電光掃過最近的幾個櫃子,在看清櫃子裡整齊碼放、擠滿了各個隔層的診療記錄本後,三個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震驚。
貼着“觸覺療養區療養人員記錄”标簽的櫃子幾乎成了一片紅海。标紅的診療記錄本順着玻璃櫃門一路延伸到房間深處。櫃子的不同隔層甚至補充貼上了标識記錄時間的标簽。
從這一排櫃子往前,存放着醫護人員記錄的櫃子裡也有接近三分之一的記錄本被标紅。一眼看去,那些記錄本的背脊就好像一隻隻猩紅的豎瞳,從各個角落漠然地注視着這群外來者。
“秦霜,我們最多還有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沉朱看了眼手表,說道。
祁瀾往她的手腕上瞥了一眼,那隻表的表盤上有着大量劃痕,大概是她從某個病房裡的人手上摘下來的。
“嗯,先看看都有哪些資料。”
秦霜說着就朝最近的那排櫃子走了過去,沉朱自然往前,祁瀾就負責了靠近房間窗戶、最裡面的幾排資料櫃。
從這個分工也可以看出,在一起探索第五層的防化門後,秦霜對他的印象總算是好了那麼一點,至少不會在明面上防着他了。
根據過去的經驗,除了最後一排貼着封條的櫃子外,其他櫃子應該都是觸覺療養區的住院規定一類的資料。事實上,祁瀾查看的第一排櫃子裡存放的就是觸覺療養區的作息安排表,上面的修訂記錄和視覺療養區并無差異,最新的第八版上同樣是8:30的早間查房時間。
但他走到第二排的時候就出現問題了。
第二排櫃子粘貼的藍色标簽上,打頭的幾個字變成了“感官交叉療養區”。
“感官交叉療養區療養人員診療記錄……怎麼會在這裡?”
祁瀾之前還覺得既然一個樓層就是一個療養區,在标簽上寫具體的名字有點浪費筆墨,但現在他好像有點明白院方的用意了。
貼着“療養人員診療記錄”的櫃子隻有一個,裡面的診療記錄本也放得有些松,隻占據了櫃子一半的空間,但都無一例外有着标注成鮮紅顔色的封皮。封皮表面的名字一欄像是刻意被污染扭曲,黑線攢動,看上去幾乎有些紮眼。
他看看時間,拿起一本診療記錄打開翻閱,隻看了幾頁就放了下來,拿起另一本。
翻閱速度越來越快,祁瀾好像入魔似的死死盯着泛黃的紙張,密密麻麻的血絲不知不覺間攀爬上了他的眼球。到最後他隻掃了眼每本記錄的第一頁就扔回櫃子開始拿下一本。
數十本診療記錄被他在幾分鐘内翻完,他那猩紅的眼珠裡逐漸出現了興奮而喜悅的神色。
“我好像……知道零号病人是誰了……”
他喃喃自語着放下最後一本診療記錄。
被随意扔在隔層上的記錄本全部攤開在第一頁的位置,這些跨越不同時間的記錄本上卻有着一張共同的照片。
照片裡是一個微笑着、有着兩顆小虎牙的清秀男孩。
所有診療記錄都是為他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