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長廊盡頭的洗手間裡，清澈的水流從出水口流出，落進洗手池時染上了淡淡的紅。

祁瀾将殘破的襯衫扯了下來扔進垃圾桶，掬了一捧水澆在臉上，将面上的血迹清洗幹淨後，雙手撐着洗手台，看向了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年輕男人雙眼猩紅，赤着的上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之間，一道道隻有他能看見的詭異紋路，正随着呼吸輕微起伏。

比起從天河公寓回來的時候，那些本來被他強行壓制在一半的紋路，好像随着上一次掌控權的讓渡，無聲無息地蔓延了一段距離。

“果然……”

祁瀾盯着那些暗色紋路，輕聲喃喃。

他又看向了自己的眼睛。

紙匠說得沒錯，他确實很難被殺死。祁瀾身上的緻命傷幾乎全都是在和他打鬥時硬挨的。

能夠将紙張變化成實體的天賦實在太棘手了，尤其是在實驗室這種存放有紙質記錄本的地方。為了避免被紙彈封鎖，祁瀾始終拽着對方在地上纏鬥，這也導緻紙匠有源源不斷的廢紙變成刀刺向他的心髒。

祁瀾自己都忘記挨了多少刀，從他傷口裡流出的血和紙匠傷口裡的黏液讓地面都變得濕滑黏膩。一直到他将手術刀刺進紙匠的眼睛，這場殘酷的肉搏才算告一段落。

也就在紙匠的眼睛被毀掉的那一刻，祁瀾眼球的跳動倏然停止，一種極端詭異的能量沿着刀爬進他的手指，又順着血管一路往上鑽進了他的雙眼。

如同浸潤在清涼的溪水中，眼睛的灼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祁瀾試探着拆開布料，看到了紙匠眼眶中兩顆猩紅腫脹的破碎眼球。

他好像就是因為這兩顆變異的眼球才能夠控制門外的那些怪物，在眼球遭到破壞後，門外的聲音就消失了。

雖然看到的一切都籠罩了一層朦朦胧胧的紅色，但祁瀾總算是恢複了視覺，不必蒙着雙眼行動。

他在離開房間的時候發現，門外被砍落的軀幹上大多有着破碎的白色衣物，還有一些則身着血衣。那些扭曲變形的頭顱上，所有的眼球都被人生生挖去了。

聯想到在醫護大樓第一層時聽到過的動靜，和第三層防化門邊看到過的白色絮狀物，祁瀾大緻猜出了過去幾天裡紙匠兩人的行蹤。

他們在逃出二層後就跑進了第三層。或許是為了應對眼球的異常，紙匠将裡面隔離的醫護人員，也可能是已經出現異變的醫護人員，全部挖去了眼睛吃下。

那些視覺區假扮醫護的病人可能和自己一樣受到某種影響進入了第三層，從而被紙匠操控。而自己在一層探索時聽到的腳步聲，大概率就是紙匠下樓找藥處理眼睛的時候發出的。

有些奇怪的是，和紙匠的情況相比，祁瀾的眼睛盡管也變得猩紅可怖，卻沒有外凸的迹象。也不知道紙匠變成那副模樣，和他吃的藥是病人加過料的盜版貨有沒有關系。

思緒回籠，祁瀾接水沖去身上的血漬，淡紅的水流從腰際淌落，逐漸染上了幾縷黑色。洗去血痂後，露出的傷口邊緣泛白，深處血肉紅黑交纏，他的血液好像正一點點轉變為黑色的黏液。

他調出屬性面闆看了一眼。

【生存值：48】

【san值：51】

或許是受到污染加深的影響，祁瀾并沒有生存值下降帶來的虛弱感。他把腦後的發繩取下，認真仔細地沖洗幹淨。

這算是那個女人消失後，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了。

将發繩帶上手腕，祁瀾又低頭将半長發上的血水沖走，一直等到從發尾落下的水珠變得澄清透明，才将頭發擰幹，披散在肩膀。

他擡手取下挂鈎上的綠大褂披在身上，背上背包，走回了會議室。

秦霜幾人這時候正圍着一塊半人高的石頭打轉，小艾好奇地在石頭表面敲敲打打。

“現在有個問題，”單橫看到祁瀾，有些無奈，“我們叫不醒他。”

“也可能是他沒辦法自己變回來。”

沉朱站在一邊觀察着那塊石頭，她的腿上用碎木片做了個支架固定着，行走有些不便。

“不管他了。”秦霜看了眼會議室裡的挂鐘，将一隻營養劑遞給祁瀾，說道，“單橫能找到高級醫師的位置。沉朱和小艾留在這裡，等你吃完，我們就出發。”

幾分鐘後，他們和沉朱兩人約定了敲門的暗号，一起走出會議室，進入了長廊盡頭的樓梯間。

“我用推衍看到了我們進樓前的事情，那些高級醫師為了躲避闖入的變異醫護人員，都進入了上面的樓層。”單橫向祁瀾解釋道，“具體的位置，我需要根據路上留下的痕迹一路推衍過去。”

說完，他就專注地盯着樓梯上淩亂的腳印，不再開口了。

為了不幹擾他的判斷，祁瀾和秦霜都走在他的後面。

“那些變異醫護突然死亡，和你有關吧？”秦霜突然開口道。

祁瀾并不意外，他簡單地講了自己的經曆和推測，把問題扔給了已經死去的紙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