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醫生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一個個膿疱就好像盛放的黑色花朵，從他早已嚴重變形的軀體上爆裂，黏液眨眼間就在醫生的身下聚成了一灘黑色的水窪，一股宛如淤泥般潮濕腐爛的臭味在會議室裡轟然炸開。

啪。

還未吃完的營養劑從江小福手中掉落，他就像一個被抽走靈魂的人偶，木然地轉頭看了過來。

“趙叔……”

細若蚊蠅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祁瀾。

“他說了什麼？”秦霜就站在祁瀾身後，她隻來得及聽到趙醫生最後的那句話。

“院長似乎提出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這種方法需要和病人交流。趙醫生希望我們能找到院長和呂醫生，把消息帶過去。”祁瀾思考片刻後，又道，“他說病人不想殺死我們，隻是想治療我們。”

“這明顯有問題啊。”一道年輕的聲音突然響起。

祁瀾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會議室裡杵着的那塊石頭消失了。小明坐在會議桌邊，正從登山包裡拿營養劑。

“就算橫哥說得沒錯，日間出門遭到追殺是因為不得擅自離開的規定，但非哥，你那時候就算在房間裡也會被醫護人員殺死吧？而且一層的聽覺療養區也出事了。”

幾人一時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直到單橫出聲将沉默打破。

他的手中拿着一份從祁瀾那裡要來的報告：“我們需要将‘出門被追殺’、‘整個療養區的屠殺’和‘吃藥治療’三件事分開看待。”

“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都和住院規定直接相關。而第二件事，看起來和住院規定的第六條有關，但實際上，很可能和貼了封條的櫃子關系更加緊密。”

“櫃子上的封條是為了處理特殊藥物出現的問題，其中最主要的問題，是讓病人的攻擊性增強。我們破壞封條，等于釋放了這一問題，所以才會引起整個療養區的病人暴動。”

這一推斷無懈可擊，留在會議室裡的人都圍到桌邊去翻看資料。祁瀾把吃剩的東西扔進角落的垃圾桶，調出任務面闆，看見自己的探索度已經升到了80%。

他走回會議桌，繞過桌邊圍在一起讨論的幾人，看到小艾拉着江小福坐在遠一些的地方，似乎在往他的手腕上纏着什麼。

走得近了，他才意識到，那是一段繃帶。

“小福回來看到趙醫生，就拿碎片割破了手腕往醫生身上滴血，我攔不住他，沉朱姐姐強行把他拉開了。”見祁瀾在附近坐了下來，小艾一邊将繃帶打結系好，一邊解釋道。

纏好繃帶後，她輕輕攬着江小福的肩膀，低頭湊到對方耳邊，似乎在低聲哄他。

祁瀾的目光在小艾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當時大家被沖散，你是和誰在一起？”

“我一個人躲在二層的洗手間。”小艾疑惑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

祁瀾問過單橫和秦霜，得知小艾在回到會議室前都是和他們分開的，見這個毫無存在感、連天賦都不具多少攻擊性的女孩竟然活了下來，難免有些詫異。

看來對方隻是剛好躲進了沒被變異醫護踏足的長廊裡。

他閉眼休息，不再說話了。

一點剛過，沉朱和小艾留在會議室照看江小福，其他人則動身前往二層的實驗室。

根據單橫從那些藍色文件夾裡翻出的記錄資料，他們從各個實驗室裡找到了大量新研發出的藥物。

這些藥物大都沒有進行過臨床測試，其有效性僅停留在“理論”階段。幾人把二層實驗室的藥物全部搬進會議室後，對着一堆瓶瓶罐罐斟酌半晌，隻拿了嘔吐噴劑去往第三層。

一直來到樓梯的最頂端，一扇重型防化門映入他們眼簾。

這扇門表面光滑如鏡，絲毫沒有門鎖的痕迹。

“應該是在上午那群人進來前封鎖的。”秦霜試着伸手将門掰開，祁瀾、單橫和小明也一起使力，那扇門卻紋絲不動。

看了眼時間，祁瀾朝樓下跑去：“門的開關可能在辦公間裡，你們去二層找找，我去問江小福。”

在他帶着江小福提供的信息上樓的時候，秦霜三人已經先一步找到開關，打開了防化門。

厚重的合金門闆緩緩上升，一股極為濃郁的腥臭味混雜着刺鼻的藥水氣息，從昏暗的長廊中撲來。

幾人對視一眼，暗自提高警惕。

祁瀾的視物情況幾乎不受光線影響，他從背包裡取出手電遞給秦霜，兩人一左一右，率先進入門内。

和其他樓層相比，這一層顯得有些吵。

分辨不出内容的古怪喃語、四肢在束縛帶下的激烈掙紮，還有其他各種詭異混亂的聲音，不斷從兩側的病房内傳出。

仔細看去，這些病房的門竟然都是醫用防化門，沉重的合金門闆和門框渾然一體，嚴絲合縫地嵌在牆體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