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間,晝的聲音冷冰冰地響了起來:“兩點,頭頂。”
他擡頭往右側斜前方望去,發現天花闆上出現了一個方形的大洞。這次門洞距離他近了許多,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倒懸其中的廊道。
時間是夠的,下一次這麼近的距離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祁瀾朝兩側的承重柱看了一眼,腦海中規劃出一條借力翻上去的路線。但就在起步前,他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右手在襯衫上随意地擦了擦,然後撕開了已經有些愈合的左臂傷口。
“方門。”
他在地面留下兩個血字,随後快步向前,不斷提速,在某個瞬間一腳踏上了承重柱的柱面。
借力朝上,祁瀾接連踏過數根方柱,最後一躍而起,在門洞再次消失前翻了進去。
重力瞬間轉向。
祁瀾感覺眼前一花,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拽向了右側,下一刻就臉朝下狠狠栽進了地面的泥灰裡。
他吐掉滿嘴的灰,動作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門洞後的這條走廊不算太長,寬度倒是很足,走廊兩側交錯地分布着一些房間,這些房間沒有門,隻有空蕩蕩的門洞,可以輕易看到房間内的景象。
最近的一個房間裡放着三把塑料質感的白色椅子,一把在前,兩把在後,整齊地面向走廊,就像有看不見的人坐在上面,緊緊盯着門外似的。
這三把椅子帶給了祁瀾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保持着和房間的距離,緊靠另一側的牆壁朝前走去,但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椅腿在布滿灰塵的地面摩擦,三把白色的椅子緩慢地轉過了一個角度,依然面對着他。
“還剩五分鐘。”
晝出聲提醒。
“知道了。”
祁瀾不再在這些椅子上浪費時間。他加快了腳步,邊走邊看向兩側的房間。
這些房間大部分都很簡陋,就像開了個口的空盒子,重複着單調的灰色,裡面什麼也沒有。少數有東西的房間看起來也相當詭異,其中一個房間在正對着門洞的那面牆上挂了一幅暗紅色的絨布窗簾,另外一個房間的正中央則擺放着一台老式留聲機,祁瀾從房間的門洞外經過時,那台留聲機上的唱片就自己旋轉了起來,播放出十分尖銳刺耳的噪音。
他一直來到了走廊盡頭,目光掃過最後一個房間,倏然一滞。
這個房間裡沒有陳設,隻有大片噴射狀的血迹,一道長長的血色拖痕從房間中央的血泊延伸到門口,就好像有人曾經在重傷中艱難地一點點爬出了房間。
而在門邊,那道如同被閘刀突兀截斷的血色拖痕旁,是一個用血畫出的、歪歪扭扭的紅叉。
祁瀾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個從房間裡爬出去的人是自己。
在那些被不斷重置的記憶裡,他或許已經在這一層待了很長的時間,經曆過無數的生死危機。
“這種緻死的出血量都能活下來,得說不愧是晝嗎……”
看着那灘血迹,祁瀾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收回目光,從走廊盡頭的門洞一步跨出,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大房間。
這是他一路見過最大的房間,顔色也和其他房間有所不同,不是水泥風幹後的灰色,而是一種溫馨的淡黃色。房間中央放着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面蓋着天鵝絨的被子,枕頭看上去也是蓬松而舒适,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躺上去睡一覺。
被強壓下的疲憊和困倦在看到那張床的瞬間成倍地翻湧了上來,祁瀾不自覺地走到了床邊。
他正要坐下,一抹極為刺眼的紅色忽然闖入了視野。
勉強支撐起不斷打架的眼皮,祁瀾仔細看去,才注意到床頭側對着的牆壁底部有一扇小門。這扇小門同樣沒有門闆,就像一個通風管道的入口,很不起眼,裡面似乎連通着另一個房間,他看到的紅色就來自那個房間地面密集的血字。
渾渾噩噩的大腦在看到血字時蓦地清醒了幾分,祁瀾将傷口再次撕裂,用疼痛不斷刺激自己,幾步來到那個方方正正的小洞旁邊,弓身朝裡探去。
以他的視角,隻能看到最靠近門洞的一行字,還是完全颠倒的。
“記憶隻有六十分鐘,加快速度,注意血字。”
這些字顯然是過去的他寫下來提醒自己的。
祁瀾清楚,以自己的習慣,能夠留下這種提示的房間必然不會太危險,強打精神向洞内鑽去。
這個淡黃色的房間太邪了,待在裡面的時間越久,他就越難以克制上床睡覺的沖動,意識似乎在被無形的力量拖拽進一團迷霧當中。
他剛從洞中爬出,那種怪異的睡意就和出現時一樣突兀地消失了。
新的房間略微有些狹小,隻比第九号監獄的單人牢房好上一點,房間裡很空,除了地面幹涸的暗紅色血字,什麼東西也沒有。
被睡意卡住的思維緩慢運轉了起來:“為什麼是六十分鐘?”
祁瀾醒來的那個房間裡,留下的記憶時間分明隻有十分鐘。
“難道我的記憶被覆蓋的時間在不斷縮短?”
祁瀾剛想到這一點,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突然襲來,他立刻就意識到,恐怕是自己的記憶又要開始重置了!
“八分鐘。”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晝蓦然開口。
祁瀾來不及去看其他的血字,右手直接插進左臂的傷口,向前撲到靠近門洞的那行血字前,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勾畫了幾筆。
數秒後。
祁瀾低頭看了眼手臂上血肉模糊的傷口,盯着地面上被劃掉的“60”和其上方的數字“8”,出聲道:“晝?”
“一樣,”晝的聲音冷靜而沉穩,“我們進入這層後的記憶應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覆蓋一次。”
“最開始是六十分鐘,而現在,成了八分鐘。”
“時間在縮短。”祁瀾掃視着房間内的血字,緩緩說道,“兩種血迹,我在很久前應該就來過這個房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