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在外面……”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像貼在祁瀾的耳邊說悄悄話一樣,“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到處都是霧……”
“霧?”祁瀾捕捉到了重點,百貨中心屬于室内,按手冊上的處理是不該出現霧的。
“是的,霧……”男人停頓了一會兒,“這種百貨中心一般都有專職看門的工作人員,所以剛起霧的時候,我和莉莉絲都沒有多想,我們本來在給我們的小女兒挑生日蛋糕……”
他嗚咽着抽泣了起來:“哦,我可憐的艾芙琳,她才七歲,我死了她可怎麼辦……”
“莉莉絲?她是您的妻子嗎?您和她在一起?”
祁瀾感覺哪裡有點不對,他在電話裡隻聽到了男人的聲音。而且提到“霧”之後,男人的精神狀态似乎變得更糟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謹慎,聲音甚至變大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是說,對,她是我的妻子,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兒,那些東西出現後,我就和她走散了……”
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耳機裡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停了下來。
默默将來電者狀态設為II級,祁瀾把鼠标移到地址欄,那裡已經按照信息員的模糊定位鎖定了地區和街道,他往下拉動選擇條,很快就找到哈洛特百貨中心填了上去。
“皇後區,哈洛特街?以百貨中心的名字命名街道,看來這個地方比較有名……”
他回憶着宣傳欄的地圖上劃分的幾個市區,公交車最後停下來的黑井街好像就在皇後區。
沉默持續的時間有些長,祁瀾收回思緒,突然發現耳機裡有種很微弱的聲音,隻有在這樣極靜的環境下集中精力才聽得出來。
咕叽,咕叽。
像是吸飽了水的拖鞋踩在地面上,水被擠壓出來時發出的聲響,又像是水蛭一樣的東西在蠕動着往前爬行。
“您還好嗎?如果您現在是一個人的話,請盡快找到同伴或者有反光作用的物體……”
祁瀾翻看着危機處理手冊,提醒道。
男人依然沒有說話,可能是憋氣的時間到了極限,耳機裡再次出現了他粗重的呼吸聲,那點剛被祁瀾捕捉到的詭異聲音被徹底蓋了下去。
過了大概十幾秒,他用一種十分怪異的語氣,仿佛躲避着什麼東西的偷聽一般,以極低的音量輕聲問道:“你聽見了嗎?”
“什——”
“它們在叫我,霧裡的東西。”男人的聲音很輕,近乎于喃喃,“它們在叫我……”
他說的顯然不是祁瀾聽見的那個聲音。
耳機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男人重複着這句話,似乎從某種蹲在地上的姿态變成了站姿。
“我一直在這裡躲避它們,”當那種類似衣料摩擦的聲音消失後,男人好像又恢複了正常,小聲說道,“請你們快一點,我本來以為能躲到最後……霧是一下子變濃的,誰也沒反應過來,等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它們已經出現了……”
“他們是誰?之前失蹤的人嗎?”
“不,不是,我很難說,它們是怪物!可怕的怪物!就像從噩夢深處爬出來的,到處都是……你簡直無法想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男人語無倫次,根本無法準确描述自己看到的東西。
祁瀾将他的話簡單地記錄在備注欄裡,見通話時間快到五分鐘了,問道:“有人受傷或死亡嗎?請放心,巡邏衛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事實上,祁瀾自己也不知道巡邏衛隊在哪兒,他隻是想讓對方冷靜一些,好獲取更多的信息。
“這就好、這就好……”男人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這裡,霧突然變大了,然後我就聽到有人尖叫……我不敢出去,可能吧,我覺得有人死了,可能有很多人都死了……”
他牙齒打顫,明顯是害怕緊張到了極點。
“您一直待在衛生間?但您之前不是說,您和妻子在給小女兒挑選生日蛋糕嗎?”
祁瀾将異常事件的評級選為了IV級,然後把鼠标重新挪到了來電者狀态一欄。
他覺得對方可能出現了精神方面的問題。
“你在說什麼?我連女友都沒有,怎麼可能有女兒?”耳機裡傳出男人驚訝的聲音,“我是和朋友一起來超市的,他和我合租一間公寓。進百貨中心後,他去買東西,我肚子不大舒服,就來了衛生間。”
“好了,我不能發出太多聲音,希望你們趕緊過來,我在一樓的衛生間。”
男人說完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耳機裡傳出嘟嘟的忙音。祁瀾把來電者狀态改成III級,思考着男人前後不一的說法和那微弱怪異的水聲。他剛提交完所有信息,就感到眼前一黑,腦海深處,好像有一張白色的鬼臉一閃而過。
“怎麼感覺那張鬼臉在對着我笑?”
祁瀾看了眼自己的屬性面闆,san值已經降到了74。
将工作狀态改為下線,他拿起桌面右側的鎮定藥劑插上吸管,一口氣喝完後,又從公文包裡翻出了醫生給的藥水。
“距離上次吃藥才過四十幾分鐘,那張鬼臉到底是接電話帶來的影響,還是公交車遇險的後遺症?這兩種藥能一起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