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片刻，還是把藥水放了下來，拿出自己的手機定了個時間。

十分鐘過去，那張鬼臉沒有再出現，就像一個幻覺。

祁瀾更改了工作狀态，再次上線。新的電話幾乎是立刻就打了進來，它的地址号和之前的那個電話一模一樣。

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帶着隐隐的哭腔傳入耳中：“您好，是城市危機應對署嗎？”

“是的，您在什麼地方？我們會盡快安排巡邏衛隊過來。”有了第一次接線的經驗，祁瀾在安撫來電者的時候更加熟練了。

“我在哈洛特百貨中心，二樓。”女人聲音顫抖，她似乎在竭力保持冷靜，卻根本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懼，“瘋了，這裡的人都瘋了，有個男人……在蛋糕區，他拿刀捅死了他的妻子，一刀一刀……到處都是血……他的臉化了，就像融化的奶油那樣化了！有東西從他臉上爬了出來，不、不止是他，還有很多人，他們的臉……”

女人幾乎無法說話，她的上下牙齒不受控制地碰撞在一起，好像僅僅是回憶那個場景就會讓她崩潰。

“霧有問題……霧裡有東西，它在吃人！！”

“冷靜，女士，請你保持冷靜。現在，請告訴我，你是一個人嗎？”

祁瀾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輕車熟路地選好了地址、來電者狀态和事件等級。他嘴上安慰着對方，注意力卻完全放在了女人提到的蛋糕區夫妻身上。

那個捅死自己妻子的男人就是最開始打來電話的人嗎？如果打來電話的人是他，那個自始至終待在一樓洗手間的人又是誰？

“我，我不知道，”女人低聲啜泣着，“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我們一直在一起，但現在，我不确定她還算不算是……人……”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異常艱難。

“你的朋友怎麼了？”

祁瀾看了看屏幕上的通話時間，才過去幾十秒。需要填的信息都已填完，他可以用剩下的時間了解百貨中心出現的異常事件。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了，”女人似乎用手将自己的嘴和話筒一起捂了起來，以免聲音被朋友聽見，“我剛才跟她說要進行檢查，看到她的臉……她的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我也沒看清，但我很怕……”

“除了你的朋友，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嗎？”祁瀾繼續問道。

“沒有，當時……太亂了，先是霧，然後是那個男人拿刀子捅人，更多人出了問題……所有人都在尖叫、到處跑……現在安靜了下來，霧太濃了，一個貨架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但我覺得是沒有人的……”

“好，那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有反光作用的物品進行自我觀測，然後就待在原地，等巡邏衛隊的人過來。”祁瀾頓了頓，問道，“你知道那個最先出問題的男人去哪裡了嗎？知道他的情況能幫我們更好地解決這裡出現的異常事件。”

“他？”女人想了一會兒，她好像在自己的手提包裡找東西，“化妝鏡可以嗎？”

“可以。”

“謝謝你……”

那面化妝鏡似乎帶給了女人莫大的安慰，她的狀态稍微好了一些。

“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應該去一樓了。我們本來是想下樓出去的，但是跑到一半就發現下面的人在往上跑，說是一樓的情況更糟，我聽人說，有個滿身是血的瘋子跑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

聽到這個地點，祁瀾心底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給自己打電話的恐怕就是蛋糕區的那個男人，一直藏在一樓衛生間裡的人大概率已經被他殺害了，隻是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他似乎把自己當成了那個被殺死的人。

那個男人在電話裡提到周圍都是怪物，又說怪物出現後就找不到自己的妻子……難道那些所謂的怪物，其實是百貨中心裡的其他人？

“先生……”女人突然開口，她的嗓音在發抖，語速很慢，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我……我剛才……把化妝鏡翻了過來，照到了自己……”

“我看到……”

“我的臉上……也有什麼東西……在動……”

啪。

電話另一端傳來了鏡子摔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是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就在這片寂靜中，祁瀾再次聽到了那微弱的、咕叽咕叽的水聲。

咕叽。

咕叽。

好像有什麼富含水分的東西正在爬動。

幾秒後，女人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手機掉落在地，她好像在瘋狂地抓撓自己的臉，想要把什麼東西摳出來，因此并沒有注意到，有高跟鞋落在地面的聲音，正從她的身後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