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回府後換上深绯色朝服，硬裹式幞頭帽戴在頭上，急匆匆的進了宮去上朝，所幸趕上了。

戴見上朝遲到，被韓昱澤逮着機會訓斥了一頓，要他跪在殿外直到下朝。

戴見不敢明着頂撞、觸他眉頭。

臉色瞬時難看，當聽見要他跪在殿外直到下朝，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倒是張衡上前替他說了幾句，說他是初犯下次經此次會以此為戒，定不會再犯。這次就算了。

韓昱澤蹭的起身怒目圓瞪，“我說的話不明白嗎？”指着門的方向，“在外面跪着！”

張衡喝道：“陛下，适可而止！”

“做個高枕無憂的皇帝不好嗎？”

隔着屏風，屏風後有位着庫金色華服的女子，嬌媚道：“陛下，就是位臣子何必動怒。”

聲音轉冷，“倒是陛下還是聽話些的好。”

“我當晉安的太後，您還當這晉安的皇帝。就如張太傅所說您高枕無憂，有重臣分憂着，何樂而不為？”

韓昱澤怒目嘶喊道：“太後！”

有些委屈、憤慨，“可我想做個好的皇帝。我的一次次因為你們的威逼、壓迫，讓我覺得自己懦弱、不作為。”

“服從我的或者因為我的身份假意服從、甚至明着跟我對着幹也罷，我沒所謂。隻希望你們安分一些。”

太後道：“陛下你這說的什麼話，大臣們也是為了你好啊，還有我怕你勞累日日吩咐禦膳房，為你熬滋補益氣的湯藥給你端來。”

張衡道：“陛下您這麼說是令重臣寒心啊！”

韓鐘危靜靜在重臣首排前看着，面色不顯，看不出喜怒。

他是韓昱澤的六弟，非一母同胞所生，是晉安的安王。

令他費解的是為何太後不立自己的兒子為君王，而是自己。可能是他一直以來不争不搶，好控制。

韓鐘危與韓昱澤長得很不同，韓鐘危目若朗月、眉似劍峰，步履款款、穩健，身姿卓絕。

顧裴聽不下去上前幾步，替他不平道：“張衡，陛下變得有些喜怒無常，你難辭其咎！還有……”

張衡面色一沉，冷冷看着他。

謝良一驚拉住他，示意他閉嘴，笑道：“張大人，顧将軍說話一時口無遮攔了，本是本是無心的之言，您見諒。”

張衡面色緩和笑了笑，“無礙。”看向顧裴，“顧将軍謹言慎行啊，下次再這樣得罪人就不好了。”

顧裴道：“張大人說的是。”

韓昱澤聽着他們嘈雜的說話聲，有些頭疼，靠着龍椅大手撫上額頭揉了揉。

張衡瞥見他似是頭疼，厲聲道：“陛下不舒服還不送陛下回寝殿！”

上來兩人扶着韓昱澤往殿門口走，他頭腦昏漲依稀聽見李良和張衡的對話。

“陛下今年也有二十有三了，這個年紀他很多事都懂，也明白為君之責。還望張大人你們能尊重陛下的意願。”

他隐隐覺得陛下近段時日偶發頭疼，來的蹊跷。

“哦，是嗎？李良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後面還說了什麼韓昱澤就聽不清了，被扶着出了門。

殿内太後宣布退朝。

臣子們陸續出了殿門，戴見喚住走在前面的李良，“李少卿，等等。”

李良循聲轉過身蹙眉道：“國公大人您有何貴幹啊？”

戴見道：“ 李少卿，你昨夜一直在府中？ ”

李良心下閃過一絲慌亂，穩住心緒懶懶開口道：“對啊。”

戴見沉默一瞬盯着他又問道：“就沒出去過？”

“沒有啊。”李良若有所思直直盯着他，“國公大人，您問這話是何意啊？”

“我平日晚上閑來無事時就逛逛夜市，陪陪家人，或者找我們大理寺的人聚在一起出去吃頓飯。”

戴見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論年紀我是長輩，隻是作為長輩關心晚輩罷了。”

李良盯着他，眼底晦澀不明，“謝國公大人關心，若無事我便走了。”

戴見道：“好。”看着他負手拾階而下。

謝府内，阿蠻跟在江浔也身後試圖勸說他：“江浔也，這件案子本就與我拖不了幹系，你們出去查案怎麼不帶上我？”

“危險，不行。”

阿蠻壓下嘴角，一副不講理的樣子：“你不帶我，我去找李少卿，反正他會同意。”

江浔也停下腳步轉身，擡手抵着她即将要撞上自己的頭，語氣有些急道：“什麼？”

阿蠻拿下他的手，有些埋怨嘟着嘴道：“我女扮男裝時你不也沒發現，若非你跟着我進了怡春院，不然你豈會知曉。”

“若非如此，就算我前腳此刻模樣站在你跟前，在以女扮男裝的模樣出現在你面前，你也不能确定就是我。”

江浔也無所謂道：“還不是你行迹鬼祟，總是晚上跑出去，我隻好一探究竟了。”

有些擔憂，“你找過他，那他知道你是女兒身嗎？”

阿蠻道：“應當不知道，盡管他還未曾見過我女扮男裝時的模樣。除了艾香，怡春院的老鸨和那裡的姑娘們都不曾發現。”

江浔也思索幾瞬還是妥協，歎了口氣，“那你萬事小心，莫要暴露了。”

擔心她安危，别扭的開口，“還有……注意安全。”

阿蠻道：“好！”

夜晚寂寥，風聲、輕緩的腳步聲在耳畔。

江浔也翻上高牆坐下，兩腳懸在空中，伸手示意她上來。

李良蹲下來，“阿蠻姑娘，你踩着我肩，我托你上去。”

阿蠻道：“李少卿，你确定？”

李良蹲着擡頭看她還愣着，催促道：“确定，你快上來吧。”

阿蠻猶豫一瞬踩着他肩頭，李良兩手握着她的鞋緩緩站起來，阿蠻伸手去夠江浔也的手。

他身形颀長、清瘦，手臂卻很有力，阿蠻腳下一空就被拉着坐在了高牆上。

江浔也道：“你跳下來，我接住你。”說完便運起輕功跳下去。

阿蠻點點頭，探了探頭向下看，發覺離地面有些高，又擔心他接不住自己。

深吸一口氣，輕咬着唇，猶豫幾瞬閉上眼縱身一跳，落入一個溫暖懷抱，輕嗅鼻尖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皂莢味。

阿蠻猛的睜開眼，這味道是江浔也身上的，之前他從自己身邊經過總能聞到。

月光下，他垂下眼簾抱着自己，半明半暗的面龐，神色淡淡盯着自己，卻緊繃着身體。

阿蠻驚愕的瞪大了眼，幾瞬之間屁股落在地上，忍着痛意不敢發出動靜，隻瞪着他。

李良瞳孔驟然一縮，跳進府就看見了這一幕，看了看阿蠻，又看了看江浔也，忍住了話頭。

阿蠻拍了拍屁股起身，三人下到了地窖，如昨夜一般兩邊的蠟燭頃刻亮起，如同白晝。

阿蠻有些被震驚到，李良、江浔也面色如常。

一直往前走，如昨夜不同的是箭羽伴随着錯亂的咻咻聲，從兩壁交錯襲來，隻要撞上不慎便會被射成篩子。

“别過來！”

江浔也踩着箭羽向後翻身一躍，落在阿蠻身側幾步遠。

李良也落在箭陣中，側身、後仰，躲避的箭羽，騰空躍起幾步踩着風落回地面。

李良道：“戴見他起疑心了。自我入朝堂以來第一次見他遲到，雞鳴晚報，我緊趕慢趕也隻是險些遲到。”

“下朝時他喊住我，問我昨夜是不是一直在府中，有沒有出去過。”

江浔也問道：“就光憑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