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讓教學部醫務部的人到更大的醫院培訓,無非是想學習人家是怎麼培養住培醫生的。鄭清昱來這邊待了一個星期,得出的結論是:沒法學。人家對規培成本的投入不是一般多,隻簡單對比一下入培典禮,就能看出一家醫院對于新生力量的重視程度,簡而言之就是人家注重儀式感,不吝啬發錢發禮品,同時也不會落下專業技能、人文素養等方面的培訓。
鄭清昱和醫務部的同事回憶了一下今年自己醫院的崗前培訓,連續一周沒有間斷的線下課程學習,完了立馬進行考核,流水式作業,明擺着告訴那些新生你就是進來給我幹活的,要不是有硬性規定,各個科室連這些所謂的培訓都會認為是浪費時間,住院總天天盼着多來幾個學生,從今以後跑腿醫務部、送材料等等雜活就都有人幫忙幹了。
醫院甚至連住培手冊這些東西都沒印刷清楚可以按時下發,更别說包裝精緻的小禮物。
就連工牌也是趕工,粗制濫造把學生交上去好好的一寸照給扯變形了,時不時就有學生追到原樂樓找李欣琴想要重新印一張工牌。
有時候,研究生這邊确實事更多,根源是他們和社培在科室幹一樣的活,人家有工資且享受職工待遇,他們沒有,于是就在各種事情上争取權益。
連醫務部的老師都感慨,“我這邊還好,社培是和醫院簽了合同的,聽話,倒是你們那邊,其實人家更多是受學校管束,管你什麼教學部呢,老闆牛一點的,直接請霸王假的你教學部也管不了。反正現在就是,哪個崗位都不好混。”
培訓之餘,這次出差也當是放假了,鄭清昱請醫務部的老師到一家清吧小坐,聊來聊去都繞不開“醫”。雖然她們現在都不在臨床,可你想要在這個位子,就必須是臨床出身,苦熬至少八年。
“我反正挺後悔學醫的,現在學生都罵我們沒有同理心,吸他們血,其實我們這個年紀的,誰沒經曆過規培,他們吃過的苦老娘都吃過,我有時候就是看不慣他們成天抱怨現在這個社會環境,覺得自己是最倒黴的一代。媽的,我還倒黴呢,我早生一年,就可以躲過什麼狗屁‘并軌規培’了,研究生三年,誰不是跟含了口屎一樣過來的。”
喝了點酒,女老師有點上頭,鄭清昱一笑了之,并沒有吐槽的意思,這就讓女老師好奇了。
“清昱,我看你抗壓能力挺強的,而且情緒穩定,性格吧,我說實話你也别不高興,我認為冷漠一點人才适合學醫。”
鄭清昱不置可否,隻是說:“但是病人都喜歡熱情的醫生。”
女老師點頭認可,“我記得你在消化那兩年,病人也挺喜歡你的,一個住院醫就拿到錦旗了,零投訴呢。”
鄭清昱笑笑:“是借了上級的光。”
“袁主任,我記得他是去北京了吧。”女老師不禁感慨,“果然,真正有能力的人,都是會往上走,别人搶着要。我覺得等再過幾年,你來這家醫院也不是沒可能。”
鄭清昱沒多大觸動,一時沒說話。
“欸,聽說你濱大的,怎麼跑這麼老遠?還不是專門的醫科大學。”
雖說濱大的臨床專業在全國也是排得上号的。可如果鄭清昱像現在留在家鄉發展,她當年考濱大的分數完全夠得上醫科大的本碩,但是五年本科出來,考研又是另一場戰鬥,多少高考六七百分的都還落榜。
不過每個人選擇不同,有些人就想要個985學曆。
很多人問過鄭清昱這個問題,當初就連蔡蝶老鄭都不太理解,他們純粹是不想女兒離自己太遠。
但鄭清昱說想去北方看看。
“嗯,因為那邊離俄羅斯很近。”鄭清昱微醺,臉頰到眼角都染上一層桃紅,身體輕輕往後一仰,連頭發絲都風情萬種。女老師一個女人都看入迷,她們剛來這裡坐下不到十分鐘,就有三個男人過來要鄭清昱的微信。
“俄羅斯帥哥多是吧。”女老師恍然大悟。
兩人相視一笑,鄭清昱沒否認這個說法,輕輕一笑,一手把頭發撩上去一邊仰起脖子飲酒,體态柔韌,安靜的力量感。
鄭清昱并不拘束,随便一個喝酒的動作,幾分灑脫在,既有成熟女人的性感韻味,又像少女一樣嫣然清媚。
女老師瞥到她們斜後方有個男人伺機而動,果不其然,不到三秒鐘那人就走過來了,西裝革履,翩翩紳士的優雅,其實目光全是亵渎的輕佻浮膩。
女老師其實很想告訴這些人,鄭清昱已婚,她單純想看這些男人吃癟的表情。
可是鄭清昱說:“我離過婚。”對方落荒而逃,也讓人覺得挺爽。
回味過後,女老師小心翼翼問了一句,“你不怕你家那個知道?”
鄭清昱懶懶的,嘴皮子粘在一起不想動,“我家隻有我和我爸媽。”
女老師眼睛睜大,心髒都跟着提起來,後知後覺自己掌握了第一手信息又不太敢相信,鄭清昱坦坦蕩蕩,“嗯,我離婚了。”
氛圍一下變得有些詭異,女老師在心裡感慨,這麼漂亮的女人婚姻也不順,這其實更顯得她們普通人追求所謂的愛情、一生一世一雙人尤為可笑。
“嗐,我平時看你的狀态,肯定可幸福,看來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鄭清昱喝酒上臉,醫院的人都知道,可在幽暗燈光裡,神色一如既往漠然疏離,激昂熱血的鼓點也無法感化她清冷的輪廓,安安靜靜坐在那裡,面前擺有一杯酒,美人眉目間又有一抹淡淡的憂郁,負能量的磁場讓人避而遠之。
“我是挺幸福的,結不結婚,我都覺得自己很幸福。隻是……缺少點幸運。”
鄭清昱平平淡淡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并不走心。
淩晨,鄭清昱回到酒店,知道自己臭烘烘的但就是不想動,直接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尾刷朋友圈。私底下,鄭清昱也不是一絲不苟,潔癖是自己定義的,東西會亂扔,快遞盒在門口堆積成山,相比之下,她覺得陳嘉效更能算得上完美主義,哪怕他隻在月亮灣停留幾個小時,也會幫她把淩亂恢複秩序。
有時候她自己有空整理過後都會後悔,因為想用的東西找不到了,但他來做這件事,就沒有這種情況,所以她并不排斥他随便動人東西的毛病。
鄭清昱意識到自己腦海裡又浮現那麼個人。
他真實存在,來過。
今天的朋友圈特别多,鄭清昱手腕都發酸了還沒刷完,直到看到芮敏那條“結婚一周年,感謝老公一年前給我的夢幻婚禮”,才後知後覺今晚是平安夜。
去年的平安夜,她也喝酒了,婚宴上的酒,也讓她醉很快。
鄭清昱回想去年今夜,她走錯樓層,大概就注定了要和她玩“一夜情”的那個男人是陳嘉效。
不是沒玩過一夜情。
以前也有男人主動發出信号要第二次,鄭清昱很果斷,她不想再次查看對方的體檢報告,并且有些男人,她不用看就知道對方在第二次找她之前還和别的女人上過床。
他們隻是某個角度的長相和瞬息間的感覺像周盡霖。
可一旦可以接近她,那些男人急不可耐充滿侵略性的氣息會讓鄭清昱瞬間清醒,這個世界上沒有周盡霖了。
她沒和他上過床,不知道如果他和她做這件事會不會也變成另外一個樣子,因為劉近麟告訴過她,男人都是這樣的,在和漂亮的女孩接吻□□的時候會激發出原始的野性,恨不得生吞對方。
但鄭清昱知道周盡霖會一如既往紳士、溫柔,不是一味索取掠奪,他們接吻的時候,周盡霖永遠小心翼翼,她記得自己紅着臉去看他,陰影裡他明亮的眼睛也有欲望,但是幹淨、溫和,目光充滿憐愛像欣賞,他永遠在克制自己。
平安夜那晚的陳嘉效,在鄭清昱早做好準備沉淪于最真實的生理反應時,他主動叫停,聲線隐隐顫抖低沉提醒她: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