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恍然大悟,遞過去一支煙的同時意味深長看向陳嘉效,“說不清了?”
陳嘉效低迷點燃香煙,舌尖發苦,吐出一口濁煙時搓了把臉,沒多說什麼,但态度堅決,“這一次,我希望您可以給我一個發聲的機會,這對黃夢尋來說也至關重要,網上太多披着面具的鬼理所應當地謾罵攻擊一個和他們素不相識的人。”
CEO蹙眉笑了,夾煙的手點了點陳嘉效,“你這個人向來心軟,可人家未必領你情,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小鄭還是那些網上的小人,一個人如果一開始就不相信,想罵你,無論你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陳嘉效面無表情反駁他的悲觀和冷漠,“她不是這樣的人。”多的,他不會和一個根本不了解鄭清昱,不了解他和鄭清昱之間種種,以及本身就是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說。
至于黃夢尋,陳嘉效的确不忍心看到自己小時候熟識,自己視她為榜樣的大姐姐遭受今天這一切。
無論如何,他問心無愧。
陳嘉效相信等鄭清昱肯聽他解釋完一切,她會是唯一一個支持且理解他的人。
陳嘉效到的時候鄭清昱剛睡下,蔡蝶說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歎口氣:“沒清醒多久就喝了幾口粥又睡了,可見之前是缺了多少覺,才一天人都瘦了,裝多少飯菜來她也沒胃口吃。”
老鄭把蔡蝶拉出去,特意給陳嘉效單獨和鄭清昱相處的機會,陳嘉效還是坐在床邊,靜靜看她。
半小時後他要走,老鄭還奇怪他怎麼走這麼快,真真今天醒來看到他不在還可失落!
可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老的總在這裡。
電梯門正要關上,陳嘉效擡眼看到從另一部電梯走出來的一群人,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的的确确又是陳霆民,和幾個醫院的人,尋尋覓覓。
“是這裡吧?幾床?”
陳嘉效回到病房的時候,陳霆民等人已經走了,老鄭主動和他說:“剛才真真的上級還有同事來看她了,還送了花和水果,你說巧不巧,真真剛好也醒了。”
雖然鄭清昱不是在上班時間暈倒的,但醫院領導聽說了她的病情還是擔心人出什麼事到時候傳出什麼風聲,所以作為她的直系領導陳霆民作為代表前來慰問,首先要安撫住親屬。
“怎麼想到去買這些東西,酸酸甜甜的,真真等會兒吃幾塊就有胃口了。”老鄭剛還以為陳嘉效走了,可原來他是去買水果酸和糖水。
也就一天時間,老鄭就打消了先前所有的疑慮和擔心,覺得陳嘉效也許真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陳嘉效看着鄭清昱,根本沒注意到老鄭對自己态度的轉變,隻是最後說了一句:“她喜歡吃。”
這一次,他才是沒做過多停留,老鄭也表示理解,叮囑他工作不要太勞累,把人送到病區門口,再回去的時候,鄭清昱睜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鄭驚喜走過去,“醒了?嘉效剛走,要不要我和他說一聲,你們從昨天開始都還沒見過面吧。是不是很想他?”
鄭清昱整個人清清寥寥的,沒說話,目光安靜從老鄭臉上挪到床頭櫃上那堆東西,老鄭對她說:“這是嘉效特意跑去台高那邊買的,你都不知道你不吃東西把我和你媽都急壞了,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坐了一會兒就出去了,我還以為他走了,可他是惦記着你沒胃口,去買了這些東西,有水果酸,還有紅豆粥,開胃的,你愛吃。”
老鄭恨不得把每一個細節說給睡夢中的鄭清昱聽,但其實,陳嘉效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又什麼時候提了這些東西進來,剛才離開,她全都知道。
前幾分鐘,老鄭在說話的時候,鄭清昱知道有雙眼睛一動不動,目光固執又充滿渴盼地粘在自己臉上。
床單都要被她抓爛了。
“現在想吃點嗎?”老鄭見自己說了一大通鄭清昱也沒反應,心裡有點打鼓,彎下腰小心翼翼柔聲問她。
鄭清昱點頭的時候,老鄭掩飾不住的激動,急忙扶她起來,往身後疊了兩個枕頭,生怕她硌着,把塑料袋弄出一片聲響,“先喝點紅豆粥吧,還是溫的,不然空腹吃水果酸也不好……”
老鄭想像小時候那樣喂人,鄭清昱擡起手,沖他微微一笑,“爸爸,我自己來。”
“欸,好。”老鄭把碗遞過去,兩隻手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放了,有些尴尬無措站在原地摸自己褲縫,轉了兩圈後拿了個蘋果借口去洗手間。
鄭清昱望着他的背影,無聲流下了流淚,她有點厭棄昨天就想這樣昏睡過去的自己。
她那樣對得起誰?
可昨天的她真的好痛,内髒和器官不停被撕扯,不分晝夜的混沌感折磨她,零零碎碎的一些記憶斷斷續續鑽透心髒。
鄭清昱絕望到頹喪,好幾次迷迷糊糊地想:死了會不會就好了。
那曾經她這麼想好好活下去是為了什麼?鄭清昱又無法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當陳嘉效出現在眼前時,她再次觸碰到那些讓她在劉老師家裡失去防線的目之所及,整個人再次陷入混亂,一度覺得自己根本沒資格談生或者死。
可迷迷糊糊中,她又聽到了蔡蝶和老鄭熟悉地呼喚,像她小時候聽到的聲音,好像他們從未老去。
鄭清昱在夢裡為自己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
周盡霖也一定不會看得起這樣的她。
這一次醒來,老鄭都以為鄭清昱會像之前一樣,立馬又睡了,可直到蔡蝶從家裡趕來,鄭清昱都還是清醒的,還去洗了個澡,出來後任蔡蝶替她吹頭發。
吹幹後,蔡蝶還舍不得放手,替她精心呵護一頭柔順黑亮的長發,母女倆聊起天,鄭清昱說晚上想吃排骨,蔡蝶笑着答應:“我這讓你爸去買排骨。”
鄭清昱扭頭,母女倆相視一笑,蔡蝶滿眼寵溺注視重新“活”過來的鄭清昱,那張臉還是一樣白皙如玉,色彩淡了些,鮮明的輪廓像月亮那樣朦胧柔軟,很像十幾歲。
蔡蝶和老鄭出去采購的時候,鄭清昱坐在床上慢慢查看這一天一夜手機裡積攢的消息,周森然抱歉告訴她他沒能打聽到王老師的消息。
□□突然跳出很多條消息,老孫——他當初和周盡霖一起在培訓現場見過鄭清昱,給她回複了很多消息,先是解釋他基本不用這個号了,中間說了一通類似開導她的話,最後告訴她他最後一次也是高考那會兒了,王老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謝師宴都沒參加。
鄭清昱望着屏幕陷入沉思,門被悄悄推開也沒有察覺,後來似有感應擡頭看過去,和陳嘉效沉默對上視線,兩人臉色都很冷靜。
陳嘉效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确認她不會像第一次醒來那樣,才垂下眼睛走到床邊。
等了一會兒,鄭清昱也沒說話,他不動聲色看了一眼,發現手機屏幕已經黑了,她也沒有在看手機。
像第一次和她同處一室那樣,陳嘉效覺得心口發緊,若無其事掠了一眼床頭,說:“紅豆粥吃了嗎?我去到的時候剛熬好。”
沒人接話,氣氛又冷回原點,陳嘉效慢慢擡眼看向她,就這樣放任彼此沉默很久。
忽然,鄭清昱搭在外面的手覆上一陣幹燥的暖意,她全身微微抖了一下,短短一瞬間,渾身血液蹿了幾個循環,可表面上還是平靜如初,略蒼白的臉龐漂浮着淡淡的冷意。
“你打算一直都不理我了嗎?”
陳嘉效嗓音低低的,被什麼籠罩了一樣,有點潮濕,鄭清昱心口又開始隐隐作痛,閉上眼睛深吸口氣,聽到他說:“我還是想和你說……”
“說你和黃夢尋嗎?”
陳嘉效猛地擡起頭,眼睛睜大,裡面的紅血絲更清晰了,心髒驟縮一下又一下,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一切真的都像他認為的那樣。
在她漠然的直白面前,陳嘉效忽然覺得事先準備好的話顯得無足輕重。
可這一次,他沒有垂下頭,目光依舊直挺挺停留在她清冷的側臉。
“我和她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我看到的是,是你們二十年前就認識了。”
陳嘉效未出口的所有陳詞被乍一聽有力量感但其實隻靠一口氣吊着在隐隐顫抖的話打斷,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皺了皺眉,怔怔看着鄭清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