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弈沒想到蘇瑾竄出去那麼快,是去敲鼓的。
要是知道,他一定攔下來。
而不是…
“诶诶诶,你幹嘛的幹嘛的!”跑出來的衙役郝器火冒三丈,一把就将蘇瑾手裡的鼓槌搶下來了。
“沒事你敲鼓幹嘛呀!”他都快哭了。
今兒郝器當值,這登聞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的,除非天大的冤屈,一般這鼓敲響了,除了告狀者要先挨四十大闆,連帶着他這個當值的都得跟着挨二十闆子。
一般百姓們來告狀,要不在門口喊一聲問問有沒有人,或者直接進縣衙班房就在門口,朝裡面喊一嗓子他們也就出來了。
最開始,登聞鼓下是有個凳兒的,那鼓确實很有迷惑性,擺在那跟門鈴似的,很難有人能控制住自己不敲兩下,是以有專門負責守鼓的衙役就坐在鼓下面,告訴來人這個不能敲。
後來大抵是覺得這樣太費人力,别的不說,單撥出一個人來看鼓啥也不幹,就要單多開一份錢,而且這差事輕省兒,辦差的衙役好多都想搶這個活,大家開同樣的錢,看鼓又不用出力,誰不願意。
于是,三法司商議過後,在律法裡加了一條,但登聞鼓響案子必受理,但敲鼓者先杖四十,另當值衙役仗二十。
律令一發布,各級衙門立刻向百姓們做了科普,同時也撤了守鼓人的職位。
是以,一般人來告狀,誰也不會去動那鼓。
隻是,蘇瑾不是一般人呐。
她是看過電視劇的人!
郝器也算…算他倒黴吧。
蘇瑾聽他這麼說,當時就不樂意,反駁道,“什麼叫沒事?沒事我能來這嗎?”
這當差的怎麼回事。
就倆人說話這點子功夫,縣衙裡的人全都動了,快壯皂三班衙役排班肅列,水火無情棍快速點地呼堂威‘威~武~’,宛平縣頭戴烏紗帽轉屏風落座,一拍驚堂木斷喝,“來呀,帶擊鼓人!”
蘇瑾一拍大腿,電視劇誠不欺我,對着郝器說,“你看看,大老爺都知道我有事。”
說完,雄赳赳氣昂昂邁步就要往裡走。
然而,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呢,就被裴子弈揪到身後了。
隻聽他低聲說道,“跟着我。”
蘇瑾雖不明所以,但是聽話,畢竟裴子弈是來給她撐場子的,這點兒事她還是懂的。
蘇瑾跟着裴子弈進去了,郝器擱後面愁眉苦臉的跟着,嘴裡念叨着,“你可不有事呗,不光你有事,我也跟着吃挂落兒,也不知今兒行刑的是誰,可千萬别是老李頭兒。”
郝器跟老李頭兒不對付,要落他手裡,不得借機多打他兩下出氣啊。
反正,郝器是以己度人了。
裴子弈領着蘇瑾進了大堂,剛一站定,宛平縣迷瞪着眼又一拍驚堂木,“大膽,堂下何人,你可知擅敲登聞鼓是何罪責?左右,四十殺威棒伺候!”
說完,從簽桶裡抽了支綠頭簽擲下。
他還沒徹底清醒呢,模模糊糊看堂下站着倆人,根本沒細打量,直接就訓斥開了。
加上心裡有火,那登聞鼓自打他上任以來就沒響過,他還一直引以為傲呢。
這可是京城欸,達官顯貴的窩子,說句不好聽的,扔個靴子就能砸着倆當官兒的。就這麼一個地界兒嘿,百姓們安居樂業一個冤案都沒有。
他驕傲啊!
那登聞鼓說是敲了先挨四十闆子,可還有一點别忘了便是有冤必訴,有了天大的冤情,誰還在乎那頓打?畢竟,隻要打了就必須把案子結了,有多少案子是呈上去後就連個水花都沒有的,而且還有一群百姓圍觀,你就算想徇私舞弊都不行。
這不,他剛到,縣衙門口的百姓就已經圍的裡三層、外三層了。
大家夥兒都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冤枉。
裴子弈背手而立,朗聲道,“宸王裴子弈。”
“啊?!”
“宸王!是宸王!大家快跑啊!”
“真的假的,你等會我!等會我!”
“……”
門外圍觀衆人七嘴八舌,手腳并用的往後撤退,生怕晚一點兒那黴運就沾到了自己身上。
宛平縣瞬間清醒,眼睛瞪的像銅鈴,生怕自己看錯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雙眼再看。
主要吧,他也不知道宸王長啥樣,實在不好分辨。
但對方這麼明目張膽的報出來了,便由不得他不信。
登時從椅子上起來,本想下階來拜,但又恐受連累,雖在原地躬身遙拜,“下官,宛平縣知縣宋福,拜見宸王殿下。”
拜完一擡眼,差點沒給他吓死,方才派出去的幾個差役正擡着條凳往裡走呢,宛平縣當即大喝,“你們幹什麼呢?誰讓你們搬這個的?還不快撤下去!”
這話是對老李諸人說的,裴子弈報自己身份的時候他們沒在,是以沒聽見。
老李非常開心啊,好容易郝器落他手裡,他下去前可是對郝器好一陣陰笑。
郝器這闆子啊,他肯定親自打。
這可是大老爺下的令,光明正大啊。
結果剛樂颠颠的搬到倆犯人附近,就聽大人急赤白臉的訓斥他們,老李蒙了,脫口而出,“不是老爺您讓的嗎?”
“瞎說,當堂頂撞本官,你這是要瘋,那誰,”宛平縣一指郝器,郝器連忙躬身,“禀老爺,小的郝器。”
“郝器,給他拖下去,仗二十。”宛平縣邊跳腳邊下令。
“得令!”郝器龇着大牙就把老李頭架走了。
老天有眼,什麼叫風水輪流轉。
剛才老李頭兒怎麼吓唬他來着?
哦~樂?
等會看他還樂不樂的出來。
老李非常冤枉,怎麼一轉眼成他挨二十闆子了,當郝器手中疾雨般的闆子落下時,他還沒轉過彎來。
再說公堂之上,當裴子弈報出名号的那一刻,兩邊的衙役們,全都一驚,心眼兒多的開始慢慢往後挪,原本整齊的隊列變得‘凹凸有緻’。
宛平縣‘處理完’老李,就開始擦汗,誰能來告訴他,這位煞星突然大駕光臨到底是因為什麼?
心裡又不住的懊悔,早知道就該洗把臉再出來,這宛平縣跟别的地方的縣官可不一樣,先前就說京城爵爺遍地走、大官多如狗,一個不起眼的人都可能跟王公貴族沾親帶故的。但宛平縣打死也想不通,你說你好好一王爺,有事直接來後堂找他多好,敲什麼登聞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