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慎抹完後,柳憶南看向他。
“怎麼了?”
“你沒抹勻,我幫你抹勻了點兒。”
其實周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隻是在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間,手就不自覺覆上她的眉眼。
不過抹完後,他再看柳憶南的臉,有些滿意地颔首。
這樣便看不出是她了。
柳憶南甚至能感覺到在風幹後,自己臉上的泥巴厚到稍微動一下,都會往下簌簌掉。她又閉上了眼,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倒不必如此多,我們是在逃難,不是豬需要在泥潭裡打滾。”
吐槽後默默地用水坑裡的雨水拭去自己臉上多餘的泥巴。
“哦。”,周慎讪讪地回答了一聲,也默默地擦去自己脖子上多餘的泥巴。
柳憶南解開自己用木簪盤起的頭發,從自己換下的道袍上狠心撕下布條,用布條給自己盤起一個婦人的發型。
畢竟這身道袍穿了蠻長時間的,柳憶南甚至穿出了些許感情。
“你也将自己頭發束起。”
柳憶南一邊盤發,一邊同周慎說道。但卻感到周慎遲遲沒有動靜,便側頭看向他。雖然周慎估計也看不真切,但柳憶南的眼神帶着問詢。
“我尚未及冠,不會束發。”
氣氛在一瞬的沉默後,柳憶南先開口了。
“那我幫你。”
男子束發帶冠,按禮教應當是父親為其帶上,再不濟也是未來的妻子。但事發突然,柳憶南便也顧不上什麼禮儀。
周慎半跪在地上,讓柳憶南為自己束發。
黑暗中,除了聽覺之外,其他的感知都被無限放大,無論是身體抑或是心。
他能感覺到柳憶南用從衣服上扯下來的帶子,略顯生疏地将自己的頭發束起,而心中不免升起些許異樣的感覺。
這種異樣的感覺盤桓在自己心頭許久,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周慎緩緩将手放在自己心口處,感受心髒的跳動,得出一個結論——
好像确實今晚還沒吃飯。
又心慌了。
“好了。”
身後柳憶南将頭發束好,原以為自己經常将頭發束起,幫周慎應該也是手到擒來,沒想到在旁人腦袋上,竟是兩種手感。
周慎緩緩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
“我們如何混入他們中?”,周慎詢問道。
說話間二人走得離得更近了些,柳憶南借着火光看清了些,數了數這群流民足足有二十三人,不過大多都是婦孺,甚至還有一位年邁的老者躺在闆車上。
他們大多都是幾個簇成一堆,圍着火相互依偎,隻有老人身上蓋着一個薄薄的被子。而他的身旁鼓鼓囊囊,躺着幾個年紀尚幼的孩童。
“今晚我們繼續往前走些,明日待到他們趕上我們,便借被隊伍落下的借口同他們一起。”
這樣也算是能拖延一些時間,定州離忻州還有些距離,靠腿不可能在短時日走到。
隻能混進流民的隊伍裡,就看能不能逃過追捕了。
“你且在這裡呆着,我去将衣衫處理一下。”
說罷柳憶南正欲離開,卻感覺到自己的衣擺被扯住。
“我同你一起。”
雖然知道周慎也是想要同自己相互有個照應,但現在未免不是時候。
“雖然我沒來過這一帶,但是觀這路上的痕迹,野豬應當是有的。讓你呆在這兒是為了你的安危,無論我們兩個誰再受傷,都不一定能逃過追捕。”
周慎聽罷覺得确實如此,自己并無經驗,跟着去隻會是拖後腿。
“若是兩刻鐘還未見你回來,我便循着你的方向去尋你。”
此刻天邊已經開始變得不那麼沉寂,漸漸褪去如墨的夜色,隐約可見太陽即将升起。
“好。”
見天色漸明,柳憶南便不再堅持,隻是讓周慎警惕些,留意是否有追兵尋來。
她從周慎手中接過他的衣衫轉身離去,沒一會兒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