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中,崔雁竹除了不停地制作瓦片,還把燒制陶罐提上了日程。
有了前一次的燒成經驗,她的速度快了很多,除去晾幹的時間,每天都能堆燒三次,每次最多能燒九片瓦片,中間還能多放一個罐子。
半個多月下來,除去損壞和中途燒裂不能用的,她已經有四百六十九塊瓦片和五十二個陶制湯盅了。
心滿意足地看着眼前壯觀的景象,崔雁竹覺得自己接連好十幾天的努力沒有白費。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她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捏泥巴,燒泥巴,等到她把額外燒的一個大水缸滾回家,崔家父母都驚了驚,想不到她竟能專注到這份上,還能有所成果呢!
崔二哥看她每天臉擦得白白淨淨的出去,中午回來就累得午睡兩個小時,下午再出去,晚上又灰頭土臉的回來。
且随着時間流逝,崔雁竹雖然經常躲在樹蔭下,可夏天日頭大,來來去去的還是曬黑了不少,崔二哥不免有些擔心。
又是一日出門,崔雁竹拿上崔父給她小侄兒雕花椒木磨牙棒時順手做的木條,木刻刀等工具,準備開啟今天的工作。
崔二哥叫住她,扣了個鬥笠在她頭上,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道:“上次趕集買的,你哥我有點私房錢,你可别跟爹娘說啊。”
“行,謝謝哥!”崔雁竹扶着略微有些大的鬥笠,又被他叫住了,“怎麼啦?”
崔二哥拿起背簍,“咱一起去。”
到了窯爐邊以後,崔雁竹打算給他展示一下自己這麼多天的“戰果”,走到一處枝葉茂密處,猛地一下将遮擋物全部掀開。
崔二哥張大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密密麻麻的瓦片被堆疊整齊,至少有幾百片,“妹妹,這是你發現的?”
“什麼發現?這都是我燒出來的,不然我做什麼讓你幫我每天砍柴火啊,我每天燒火,熏得臉都黑了。”
還處在恍惚中的人上前拿起一塊瓦片仔細端詳,“你一個人燒了這麼多!我還當你隻是随便玩玩,能燒出個像上次那樣的陶罐就很好了,這手藝,我看跟外頭賣的也是沒什麼差别。”
驟然看到這麼多瓦片,崔二哥還當是許多年前有人把瓦片遺忘在了這裡,被崔雁竹給發現了,不敢相信他妹妹能一個人燒出這一大堆東西。
簡直是太厲害了。
兩年前厚信村蓋磚瓦房的時候,他過去做過工,就給人砌牆裝瓦片,崔雁竹些東西就跟專門做的瓦片差不多,甚至拿在手裡感覺還更好!
“我燒了六百片不到,等到一千片左右的時候,就能把屋頂那個洞給補上了。”崔雁竹說。
幾天前下了兩場綿綿的小雨,好在持續的時間都不長,那個破洞漏下的水很快被太陽光蒸幹,沒見多少潮氣。
崔二哥嘴唇翕動,默默算了一下填補漏洞所需要的瓦片數量,“哥給人鋪過瓦片,這些瓦夠大,還寬,大概是夠用的。”
“不如我們先去試試?”擇日不如撞日,崔雁竹也确實覺得每日重複,持續的進行同一件事着實勞累,便和二哥一人抱了一堆回家去。
來回幾趟以後終于搬空,等待崔雁竹倒水的時間裡,崔二哥揉着酸軟的腰清點數量,“不對啊,這裡怎麼才四百八十片?”
崔雁竹放下手中的兩個碗,先領着他蹲在床邊解惑,“哥,你往底下看。”
聞言,崔二哥探下|身,發現床底被塞滿了瓦片,除此之外一旁還有許多瓶狀物,“你什麼時候搬回來的,我怎麼一次也沒瞧見?”
崔二哥大怔,仔細回憶崔雁竹每一天的行為,絲毫沒有頭緒。
“那是你沒有用心觀察,我每天都運一點回來,這樣比較不容易被發現。”崔雁竹長臂一撈,将床底下所有的東西都掃了出來。
今天特别熱,隻是下蹲起立就能讓人身上出一層薄汗,她端起碗一口飲下,才稍微緩解了燥熱。
沒過多久,崔父崔母也回來吃午飯了,得知情況後,崔父道:“正午大家都不愛出門,咱們現在就去把屋頂補了。”
常言道财不外露,在大家都沒有磚瓦房的宏義村,要是一窮二白的崔家突然表現出來家裡有瓦片,那可說不好會不會有人因為嫉妒而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即使說這不是買的,又該如何解釋瓦片的來曆,難道要說這是一個十四歲多點的女娃一個人燒出來的嗎?
癡病一夜消弭本就算奇聞怪談,如果再被人知道她還有這種本事,崔父不知道自己這近四十的身子骨能不能護得住她。
“是,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聲音放輕點,上面用茅草一點點仔細蓋嚴實了,保準萬無一失。”崔雁竹理解崔父的意思,鄭重點了點頭,準備去院子後面拿梯子過來。
倒是崔母沒有動身,她皺着眉頭問:“你說的‘皮膚捂嘴,壞筆起碎’是什麼意思娘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崔雁竹後心一涼,強裝鎮定道:“有天女兒遠遠聽到厚信村有人在清晨讀書,那嗓門大得我在窯爐那裡都能聽到,講的就是這個‘皮膚捂嘴,壞筆起碎’。”
“哦哦,這樣啊,能學到點詩書總是好事,都怪爹娘沒本事,不能送你們兄妹倆去讀書,苦了你們了。”崔母聽到她這麼說,立刻腦補出一個望着厚信村充滿向往,但隻能低頭玩泥巴的小小人影。
做父母的,總是覺得對自己的孩子不夠好,所以心中總是滿含歉意。
崔雁竹不這麼覺得,她撫了撫崔母的背,“不,爹娘疼愛我,所以我從沒感到一絲一毫的委屈,況且日子總會一天天變好的。”
“是啊娘,别傷心了,有地種,有飯吃我就樂,不就是一兩句酸書嗎,我才不稀罕讀呢,咱最重要的是咱們一家人在一塊兒。”
崔二哥插話逗樂,崔母總算放松了心情,四人來到屋外,确認周圍無人出沒後,崔父和崔二哥爬上了屋頂,崔雁竹背着竹簍站在梯子中段,崔母站在最下面扶着梯子。
兩個男人把破洞周圍的腐壞茅草清理掉,接過崔雁竹從竹簍中取出的瓦片妥善安放,糊上一層黏土,最後再蓋茅草,動作迅速準确,幾乎看不到瓦片出現的痕迹。
“喲!崔老弟,你們這是修房頂呢?”一道略帶些沙啞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