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這件事她想到,既然黃老五找來,那會不會有更多觀望着批量買她陶罐的人呢?
回到道前,崔雁竹将收了一半的墊布重新鋪開,在市場博弈中失去了原本的領先優勢,所以他們最好在近期退出市場競争。
不過在此之前,她應該還能再割一把新鮮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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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陣陣,崔雁竹從鎮子上回來以後,還沒來得及向崔家衆人分享今日的經曆,就被拉到了屋内。
崔母拿起一個布條,先在崔雁竹腰上系緊,接着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小塊黑色頭花,簪在了她的頭上,“咱們今日去厚信村。”
“娘,怎麼了?”崔雁竹順從崔母的動作,進到屋内就看見桌子上擺着四條白布,她不明所以,白布在古代可沒有什麼好含義啊。
崔雁竹擡頭,這才發現,三人都神情肅穆,眉目間帶着些悲傷。
她頓時懂了,這是有哪家突發了喪事。
待四人都系好白布後,崔母牽起崔雁竹的手走出家門,問道:“上個月咱們鋪屋頂,還記得路過的那個叔叔嗎?”
自家女兒不大見人,多數時候都是待在家裡,除了幾家親近些的,無論村内村外一概陌生得很,也不知道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還能不能記起來。
“嗯,釣魚的那位。”崔雁竹回憶片刻,點了點頭。
崔母見她知道,也就不過多解釋,隻歎了口氣說:“他女兒夭折了。”
饒是崔雁竹知道古代兒童夭折率高,當事實真的發生在身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聲音發澀,“怎麼會?”
崔父用手粗魯地抹了一把臉:“昨兒個白姐兒她娘過生辰,王金不記日子,還整日釣魚,白姐兒看天色漸漸晚了,她爹還不來,于是去河邊找,白姐兒她娘從傍晚找到半夜,才……才撈上來。”
“個天殺的,老天為什麼還不劈死他!閑時釣幾個時辰也就罷了,每天都遊手好閑,以為釣魚是什麼正經事兒嗎,當初白姐兒她娘就是因為他不管家裡的活,也不下地種莊稼,才氣得帶孩子回娘家住的。”
崔二哥義憤填膺,握緊拳頭,王金現在又間接讓他那尚且七八歲的親生孩子丢了性命,就算這是上天的報應,怎麼也應該報到他自己的身上,真乃天理不公。
崔父把崔二哥拉近,立刻東張西望一圈,确定沒有人在附近後,怒斥道:“積點口德,讓旁人聽見多不好!”
崔二哥不服,王金的做派他向來看不上,他覺得自己沒錯,但又不能反駁親長,隻好自己一個人墜在後面生悶氣。
“白姐兒多機靈一個丫頭,就這麼,唉……造化弄人。”崔母哽咽了一聲。
話說到這份上,崔雁竹也算聽出個大概。
後面去厚信村的途中,崔母仿佛發洩般絮絮叨叨說了一些可惜啊,苦命啊之類的話,讓崔雁竹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好多年前王家也算村子裡較為寬裕的一戶,家中共有三個兄弟,名字分别是金,銀,銅。
王金作為家裡的老大,父母最是上心,給他求娶的是厚信村的姑娘,也是當時村裡最水靈秀氣的秀蓮。
但幾年前好幾個州都遭了災,周口縣也沒有新免于難,其中厚信村很快恢複了過來,并在村長的帶領下一日好過一日。
但宏義村,尤其是王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王金的雙親接連離世,二弟王銀幫人卸貨時被箱子砸死,最小的弟弟獨自在家時被拐,直接了無音訊。
王金在短短數日内突遭這許多的變故,從此性情大變,終日渾渾噩噩,隻有在河邊垂釣的時刻才能感受到久違的放松。
但是他的媳婦秀蓮可是一點也放松不下來,王金不管家事,就意味着她一個人不僅要照顧孩子,還要打點家裡,甚至還得管不時喝個爛醉回家的丈夫。
更别提災情過後,王家早已沒了往日的風光,她一個之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美嬌娘得自己下地幹活。
秀蓮堅持了五個月,到第六個月的時候,她終于堅持不下去了,王金一蹶不振這麼久,讓她根本就看不見幸福和希望。
于是她用變得粗糙的手指抱起女兒,回了厚信村娘家住,一住就是好幾年。
在這幾年裡秀蓮也不是沒有想過王金重振旗鼓,過來接她們娘倆繼續過日子,可是每當她聽到王金又拎着根釣魚竿出去,她就冒一肚子的火,人來了也不見。
聽說最近王金好好收拾了莊稼,又在鎮上找了份工,秀蓮心中燃起了希望,終于趁着自己生辰的這個機會,想把人叫來好好談一談。
卻沒想到間接害得女兒丢了性命。
崔雁竹他們到的時候,院子裡正爆發着一場激烈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