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怎麼了?”崔母眼瞅着雨停了,準備出去把那幾條臘肉放出來放回房頂上再曬曬,誰知聽到崔二哥的叫喚聲後,一出門就看見有個孩子倒在了家門口,“天老爺!”
崔雁竹站在冷風裡,渾身上下雞皮疙瘩起了個遍,她猛然間想起自己從前看的古穿小說中,隻要女主在家附近撿到男人準沒好事,輕則跟被吸了氣運一般傾家蕩産,重則陷入一番虐戀情深,糾葛數年後變成攀附他人而活的菟絲花。
還有她最想不通的一種,就是撿到的那個男人其實是王侯将相中的一個,為了躲避追殺而借助在女主家,日後起複離開,繼續當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揮揮手撇下一個被撩動了心弦的女主。
女主和野男人的走向如何,是露水情緣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全憑作者良心。
崔雁竹咬了咬自己唇上的死皮,她怎麼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不是一本小說,如果作者是個老變态,那自己留下個野男人的話,後半輩子豈不是完蛋了?
不行不行不行!
“爹,娘,哥哥,我們把他送到通往縣衙的大道上,放點吃食讓他自生自滅吧。”崔雁竹盯着地上之人的背影,淡淡道。
崔母不忍心,“三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崔父站在崔雁竹這一邊,“這人來曆不明,萬一我們救了他以後惹禍上身就不好了,孩子她娘,咱們檢查一下沒有外傷的話就把他送走。”
蹲在地上将人抱起來的崔二哥努努嘴唇:“先别聊之後怎麼樣了,他現在渾身發冷,跟個大冰塊似的,快開門。”
被崔二哥抱起來之後,崔雁竹看到了那人的正臉,一時沉默了。
換好衣物後,四人齊聚在床前,床上的人身體瘦弱到不堪一握,濕漉漉的發絲耷拉在額頭上,顫抖的睫毛昭示了他昏迷中的不安與慌張,唇色蒼白到沒有絲毫的血色。
“這什麼時候能醒啊?”崔二哥探上他的額頭,暫時沒有發燙,還行。
正在他說話的時候,床上的人悠悠轉醒,在看到自己的身邊圍了一圈人後,他抱着被子往後縮了縮,目光環視一圈,在看到崔雁竹的一瞬間瞪大了雙眼,眼神中帶上了絕望。
崔雁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她穿得很恐怖主義嗎,他們也算是認識吧,怎麼這小孩看自己的表情這麼跌宕起伏,視死如歸?
擡頭的瞬間,她發現床上的人已經隐了神色,就好像剛才的錯愕是她的錯覺一樣。
他沙啞着聲音慢慢說:“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孩子,今日雨大風急,你不知怎的昏迷在我們家門口,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崔母說着給崔父和崔雁竹各套上一件外袍,免得他們得風寒。
“不、不記得。”少年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裡面一片茫然,唯獨在目光移向崔雁竹的時候流露出一絲心虛的情緒。
小騙子。
崔雁竹暗暗歎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問:“那你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還有住在哪裡?”
少年攥緊被角作思考狀,半晌捂着頭痛苦地閉上雙眼,“我的……頭好痛,全都想不起來了。”
“這是遭遇了什麼事啊,身上穿的衣服都爛了,要我說,這孩子看起來才十一二歲,他爹娘發現孩子丢了肯定會來找的,三妹你就先别問了,讓他好好睡一會,說不定明日就能記起來了。”
崔母準備把少年換下的衣服拿去洗洗,再順便打上補丁,可剛拿起來,衣服中就掉出了一張洇濕了的字條,幾乎所有的字全都模糊不清了,她咦了一聲,遂将紙條遞給所有人看。
“你瞧瞧吧。”崔雁竹把紙條放到少年手邊,尹夫子家門口見過一次,她不信他不認字。
少年在她的眼神中拿起紙條一看,上面隻剩一個裴字能依稀辨認出來,其他的字全都糊成了一團,于是他審時度勢地說:“裴……難道,我姓……裴?”
“這半大孩子,要不讓他住兩天想起來再走吧。”崔父看着他于心不忍,想到了自己剛離家闖蕩時漂泊無依的時光,難免動了恻隐之心。
“那我們現在怎麼稱呼他?”崔二哥撓撓臉,問。
崔母聞言,“當年那個道士說我命裡有四個孩子,隻是後來生下三妹後多年不孕,我還納悶呢,莫非這個孩子就是我們家的第四子?如果真是這個緣分,孩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叫崔雁菊?”
“不是,怎麼就認兒子了?”崔二哥嚷嚷,“而且這什麼破名啊,娘你又給一個男孩起個花的名字,像我那個蘭字,叫都叫不出口。”
“是啊,人家孩子有自己的姓呢,咱們别随便給他改了吧?”崔父在一旁說。
崔二哥抱起手臂:“那叫他什麼?”
他想起上次崔雁竹給點月起的好名字,于是用胳膊碰了碰她,“妹妹,要不這次還是你來吧。”
崔雁竹望向少年帶着祈求的雙眼,暗道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隻能過會找沒人的時間問清楚他裝失憶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了。
一時之間她也沒什麼頭緒,四處張望了一圈找找靈感,突然,她看見桌上被自己随手擱下的天青色梅瓶,想起了雨後初晴,光線照射下産生的熒光。
霁,雨止也。
“就叫……裴新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