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裴沫點頭,見他不欲多說,轉而說起找他的要事。
“這兩日太後會為你納妃,你到時候會發瘋,失手将鎮國公之女掐死,而後鎮國公會投靠霍淩。”
霍咎沒有出聲,裴沫對着他的背影,若不是能瞧見他的小動作,估計會以為他站着睡着了。
“我知道了。”良久,他才回答。
“有沒有辦法可以阻止你發病?”
“沒有,這毒當是噬心,想來她想讓我失心罷了。”
見此裴沫也不太好多說,再次詢問其他。
“有什麼可緩解或者恢複一絲一毫清明的嗎?”
……
一宮女低着頭快步進入帷帳後,躬身下跪。
殿中點着四五盞燈燭,長長的綢布鋪設在腳下,屋中的宮女大氣不敢出。
貴妃榻上的太後一身樸素的裝扮,見此展眸,聲色疲倦詢問,“如何了?”
若是裴沫在此,可能要認不出這是那日威勢的太後。
“聽禦書房管事的公公說,今早五更天,裴二小姐才從裡頭出來呢,而且一回去便得了風寒。”
她這話一落下,滿室靜寂。
姚太後面色不虞,若是皇帝準備開始納後宮,倒是一個不錯的消息,若是皇帝的後宮隻準備納裴沫一人……
是不是皇後,已經沒有區别。
“去,将朝中三品以上官員府中有适齡的,全部都送畫像過來,哀家要幫皇帝好好挑一挑。”
看不慣皇帝和往他枕邊塞人是兩碼事,她若是想将他捏在手裡,在霍咎枕邊必須要有她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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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聽說太後找了不少皇城中适齡的女子畫像,要為陛下選秀納妃!”
楊柳奔進來,見着裴沫擁着被子倚在床榻上,一手拿着一卷話本子,塌邊還擺着兩摞,看得津津有味。
楊柳咋咋呼呼地,裴沫不緊不慢地将書往後翻了一頁。
“小姐,太後肯定是見小姐獨得恩寵,見不慣,才叫那麼多人進宮的。”
楊柳今早去太醫院給小姐找太醫煎藥的時候,見到那些進宮的女子,一看,差點沒有将她吓死。
這個眼睛瞧着像二小姐,那個背影瞧着像是裴沫……
尚書府雖然沒有姬妾,但是她跟着學過一些後院的伎倆,當時就咂摸出太後的意思。
這是希望通過長得像她家小姐的女人來誘陛下的心,倒是難為如此費心找那麼多長得像她家小姐的人。
後院這種慣用伎倆數不勝數。
雖然這裡是皇宮,但是更加突出這裡的恐怖,她家小姐在這裡,和那些待宰羔羊沒什麼區别。
“停,你家小姐剛得風寒,如今哪也去不了。”
裴沫這樣說着,楊柳的眼眶突然紅了。
“小姐,您還不容易回府,還沒享受過夫人與侯爺的寵愛,如今就進宮,還沒名沒分。”
楊柳快要嚎出來了:“小姐,你苦哇。”
裴沫揉了揉眉心。
她倒是不擔心,就憑霍咎那個性格,按着他的頭都不會碰一個人。
不過她确實該去看看,免得霍咎發病到時候将人直接弄死。
那到時候她這麼久以來所作的全部沒有意義。
想到這裡,她有些頭疼,想要吩咐楊柳給她倒一杯水,猛地咳嗽起來。
“小姐!”
楊柳吓得不輕,急速在腦中搜尋,府中教過她那些幫主子争寵伎倆,但是沒學過主子因為房中事生病的伎倆啊。
裴沫手背貼在自己額上,模糊測量,而後放下手,晃了晃腦袋。
“無事,約莫是着涼了,如今有些發熱。”
“去請太醫!”楊柳使喚外頭的宮女,自己去打盆涼水水,又扶着裴沫躺下,給她涼敷。
“不用擰那麼幹,直接放上來。”裴沫閉眸,耳畔傳來淅瀝的擰水聲。
“小姐,秋冬的水最是寒涼,浸多會頭疼的。”
興許是被褥過于暖和,裴沫閉眸,竟真的睡了過去。
“裴氏你不過嬌蠻無理,目無尊長,本還想着讓你自請下堂,如今死不悔改,我今日便休了你!”
裴沫站在不遠處,眸中平淡地望着跪地的,眼眸通紅的女子,明明和她同一張臉,卻怎麼都看不出性子。
她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絕望,又不理解她為什麼絕望。
“裴沫”似乎不甘,卻沒有反駁,沒有争取,一味地承受。
被休棄,被趕出去,被街坊的人唾罵,最後被尚書府拒之門外。
“裴沫”眼中沒有任何生機,看着像是個泥人一般。
這是她?
或者說是本來的她?
這就是她原本應該有的結局。
裴沫站在不遠處,周圍匆忙的人看不見她,碰不着她。
“裴沫”死了。
死在臘月二十九,家家戶戶放着炮仗,紅色的滿天,被風卷起,晃晃悠悠地蓋在城郊的一朵枯樹下。
那裡蜷縮着一位女孩,梳着婦人髻,年歲不過雙十。
沫,一瞬便破了。
那些熟悉的字幕又出現了,浮在“裴沫”的屍首旁,比她瞧見的要更加黯淡,接近透明。
【惡毒女配終于死了!】
【普天同慶!!!】
【太棒了,後面隻要男主反了,就皆大歡喜啦!】
【女配每次都纏着男主,如今沒了,男女主也該大結局了!】
【……】
衆多讨伐她的字幕,裴沫一條條看着,目光劃過,在讀到某一條的時候,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女主不過是個假千金,還吃了劇本的紅利,若是女配也知道,活到大結局的還不一定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