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沫此刻掌握着身子,她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失,逐漸冷卻下來的身體。
偏偏腦中屬于霍咎的那一抹意識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大不了一死。”
霍咎說得坦然,若是忽略他語氣中的失落,裴沫或許真的以為他不怕死。
“包紮好,千萬别讓人死了,明日接着放。”細聲太監指揮道。
霍咎被放了下來,周圍團團圍上來三四個太醫,瞅見他身上的傷口,包紮的同時流露出憐憫的神情。
霍咎突然在腦海中道:“把腦袋轉過去。”
他讨厭這些人的神情,憐憫他,卻又冷眼旁觀。深宮中,憐憫最是不值一提的事,今日上了心,明日變會被當槍使,論罪還落在自己頭上。
外頭的太監又跑進來,“血不夠,再放。”
“會死的吧?血放幹了死翹翹!”裴沫在九歲的孩子身體中呆久了,她是情緒也轉變回了孩童時期,收不住便會淌出淚來。
腦海中沒了聲音,可能是是嫌她太煩了,便不再理會她,裴沫看着手腕上的傷口,血液少了,便會有人按壓,右手已經半沒知覺了,手會廢掉的吧?
興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壯烈,面前的太監眼角抽搐了好久。
“死不了。”
裴沫沒聽清,下意識詢問:“什麼?”
她方才在想着若是死掉了,會不會就回去了,自己的夢還沒走出來,現在又進了霍咎的過去,她還真是忙啊。
裴沫聽到明顯的歎息,而後解釋,“死不了,他們把控着。”
流得差不多便會找人醫治他,等恢複一段時間便會再次放血。
一次次放血……
裴沫沉靜下來,霍咎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銷了聲。
九歲孩童,對這種事情熟悉可不算是好事,後面對待那些人如此殘暴,是因為他就是這麼過來的。
“你信那些術士說的,能助人長生?”裴沫詢問。
“信。”
?
她還想着趁他還小,诓騙一二,沒想着這就信了?
“為什麼?”
“之前是不信的,但是你來了,我就信了。”
裴沫一愣,感歎,霍咎接受倒是快,想她當初看見那些字幕,差一點以為自己瘋了。
血液流失的背後便是極度的疲倦,眼睛一閉,再一睜,面前便換了天地,簡陋的房屋。
她扶着牆壁出門,門口有一宮女正在熬藥,見人出來,忙裡慌張放下扇風的蒲扇。
“三皇子殿下。”
裴沫不留痕迹的躲掉了宮女伸過來的手,視線落在她身後,藥爐冒煙。
裴沫問道:“這裡是哪裡?”
“回殿下,是望月坊。”宮女再度靠近,要挽住他的手臂。
裴沫猜出她的想法,心下大駭。
她知道這是一個捷徑,可他沒記錯的話,霍咎這個小身闆才九歲吧?
九歲年紀能做什麼……
思忖着逃出去的辦法,宮女見勾引不成,有些惱羞成怒:“不過一個落魄皇子,真以為能為回到禦前?”
罵的難聽,霍咎卻沒有任何表示,裴沫懷疑,霍咎不是高不高興都要殺人助興的嗎?
想着便直接問出了口:“這都踩你臉上了,你不動手?”
“哪裡有東西……”霍咎聲音變小,視線緊緊盯着外面來的人。
他的母後,蘇貴妃。
來了。
“小九~”蘇貴妃對霍咎招手,眼中全部都是慈母柔情。
裴沫警惕沒有靠前,她可沒忘記,霍咎靠近之後被割腕放血,在她腦中,蘇貴妃已經是“靠近會受傷”的實質化。
即便阻止着靠近,霍咎依舊像個沒事人,搶來身體控制權,一步步走向蘇貴妃。
此情此景,裴沫也不想再攔了,反正霍咎多少次都會靠近蘇貴妃,她再怎麼勸說,霍咎置若罔聞。
唯一能做到,便是揚起猙獰的笑,企圖惡心她。
蘇貴妃對着沖她揚起笑的“霍咎”很是受用,蹲身輕撫他的腦袋,“小九,你也知道,隻有母後的位置穩,你才能活在這深宮中。”
裴沫占據霍咎的身體,她有些抗拒這個女人,但是身體卻親近和依賴她,兩相矛盾。
裴沫默不作聲稍微離開一些,蘇貴妃嘴角的笑容一僵,而後再次靠近,試圖用感情說服“霍咎”。
“小九,母後隻有你一個希望了,陛下後宮那麼多人,隻有你有用,母後在陛下面前才有一面之機,幫幫母後,嗯?”
裴沫看着面前情真意切的女人,不過感情用錯地方了。
她的一相癡情全部落在了皇帝身上,說然說與霍咎是母子,旁觀者清,她一個外人看得清楚,不過是拿霍咎的血肉當作籌碼罷了,拿兒子的血肉換取皇帝的寵愛。
帝王對于長生之術很是癡迷,收羅了不少的術士騙子留在宮中,以最好的招待他們。
裴沫沒有陷進去,但是這身體不是她的,霍咎才九歲,對于血親天然慕濡之情,她在這具身體中受到影響,會想要靠近,收到他們關注。
“娘娘,莫要誤了時辰,晚一些大師要開始煉藥了。”霍玖身邊的太監笑容滿面,牽過霍咎的手往外走。
“母後……”裴沫被迫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拖走。
蘇貴妃笑了笑,眼底沒有多餘情緒。
再次被綁在刑台上,手腕上的傷口揭開紗布,動作粗暴,不用再次開刀,血液汩汩流出。
裴沫輕嘶一聲,注意力都在傷口上,壓根沒瞧見不遠處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守衛身體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