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站在尚書府門口,見着看守門房的婆子,“開門,二小姐回來了。”
婆子還記上一次的裴沫不給面子離開,冷哼一聲,“正門今日不開,還望二小姐從偏門進。”
楊柳氣急,找婆子理論:“我家小姐是尚書府堂堂正正的二小姐,夫人所出!哪有走偏門的道理!”
偏門一般是高門大院,納妾或者庶子所走之處,現如今也沒幾人會走偏門。
輕觑婆子和門房獰笑的嘴臉,這不是故意給二小姐難堪嗎?!
“楊柳,回來。”
楊柳替裴沫委屈,“小姐~”
“既然不讓咱們進去,”裴沫睨了眼得意洋洋的婆子,語氣毫無波動,“咱們回宮。”
“反正裴瑜病逝後名頭落不到咱們頭上。”
本來唯那婆子馬首是瞻的小厮頓時慌了,要是大小姐因為他們而錯過了醫治時間,他們擔待不起。
門房惴惴不安道:“李婆子,大小姐的病耽誤不起啊。”
若是讓齊王殿下得知,會活扒了他們。
婆子咬牙切齒擺手道:“開門,迎二小姐回府。”
等裴沫跨進門,她才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二小姐,尚書府可不是這麼好回來……”
裴沫腳步略微停頓,眉間微蹙,遞給楊柳一個眼神,楊柳會意,對着婆子就揚手。
“啪,啪啪啪”
一巴掌,另外的幾個門房也沒躲過。
楊柳速度夠快,扇完巴掌迅速回到裴沫身邊,另外幾人都頂着一個豔紅的巴掌印。
“尚書府哪裡輪到你說話?!要是沒長嘴,就不隻是巴掌了。”楊柳叉腰道。
她家小姐身後有陛下撐腰,這些沒有見識的粗人,還敢在二小姐面上蹦跶,是覺得活不耐煩了嗎?
還是說以為二小姐還是如之前一樣,随意供人拿捏?
“你!你——”
裴沫一擡眸,明晃晃的壓力就落到幾人身上,壓的人喘不過氣。
門房敢怒不敢言,畏畏縮縮将自己藏到婆子身後。
一路上,所有灑掃的婢女小厮如過街之鼠,盡全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逢春院裡藥香蓋過了原先的胭脂味,裴沫走到主屋前,迎面便是婢女端着一盆血水下台階,鐵鏽的味充斥鼻尖,将人濃濃包裹在一塊。
哪怕沒有開門,她也能聽見撕心裂肺的咳嗽,停歇的間隙還能聽裴母安慰。
“瑜兒,乖,喝了藥便無事了,你爹和齊王殿下已經去找神醫了,你會無事了,你會無事的……”
說到最後,已經分不清究竟安慰的是别人還是自己。
“娘親,我好疼,好疼啊……”裴瑜撒嬌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裴沫推門的手一頓。
緊接着跟着裴母低聲哄,還有求神拜佛的喃喃自語,到最後成了哽咽。
“菩薩,保佑保佑我的瑜兒,她會無事的……她會無事的……”
絮絮叨叨,熟悉又陌生。
這般親切的話,倒是從沒出現在她的生命當中,無論是這一世,還是夢境中成百上千世,皆與她無緣。
楊柳擔憂地看向自家小姐,即便隐藏得很好,但還是從她眼底看出一絲失落。
聽着裡頭咳嗽聲逐漸停息,随之而來裴夫人睡前的輕喃。
“娘親,若我真的沒挺過去,娘親對妹妹好些可好?”裴瑜在裡頭假惺惺詢問。
裴夫人身心全在裴瑜身上,沒料到與裴沫僅僅隔着一扇門。
“你乖乖的,娘就高興了。”她這話不否認,也沒承認,既在裴瑜面前表明了态度,同時熄滅裴沫眼中殘存的光亮。
那夜的一句“你在怨我,對嗎?”宛如玩笑話。
模糊麻木的傷口被揭開,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視野下,冷風一吹,凝固了血液準備再次結痂。
裴沫搭在門上的手停在空中,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連推開門都做不到,一時間,她茫然。
自己這是怎麼了?
裴沫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失神。
她是怨的啊,那麼一點點,随着一點期盼,完全都散了,融在濃郁的鐵鏽味,消弭。
“走吧。”
裴沫自嘲地笑了笑,攥緊的手松開了,轉身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就當她從臨南回來,從宮中回來的那夜,從始至終,不曾見到過罷。
楊柳不知自家小姐想了什麼,她隻能感受到裴沫的氣質變化,明明裴沫就在這,可她莫名覺得,二小姐永遠也回不來了。
主仆兩人往回走,還沒出逢春院,就被氣勢洶洶趕來的人堵在逢春院門前。
裴沫不打算讓,她掀起眼皮,帶着薄薄的愠怒看向來人。
“滾開。”
“二小姐,大小姐的病不宜拖,二小姐盡快。”婆子拍拍手,身後冒出來端着托盤的人。
熟悉的小匕首,陶碗,還有紗布。
放血的流程很熟悉,但裴沫此刻不是很想放血,淡漠地瞅着不遠處立于尚書府正門的男人。
霍淩。
霍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淡色眸子泛着狠辣,臉也瘦了一圈,下巴泛着青色胡茬。
“裴沫,你若是救救瑜兒,我……”他神色掙紮,“我便将你納為側妃。”
裴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