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沫想要再問,上宮蔚已經抱着藥罐子走遠了,一邊走一邊歎氣。
“啧啧啧,暴君任重而道遠。”
在莊子中生活了幾日,平安無事的日子倒是有些久違,裴沫坐在院子當中看月亮。
若是以後在外頭待累了,回這個院子裡過段日子也是不錯的。
消失多日的霍十閃現到她面前,身上多了幾道血痕,還帶着一股草藥的重味,往她院子裡一伫,硬生生壓下了周圍綻放的梅花香氣。
“怎麼了這是?”裴沫直起身子,生怕有什麼反賊沖到自己莊子當中。
“點下班不必擔心,屬下當時被調虎離山,保護殿下不力,這是暗衛中的懲罰。”
難怪這兩天都見不到他,感情是被抓去關小黑屋了。
裴沫狀似無意詢問:“霍咎怎麼樣?”
“嘉盈提前在宮中布置好了,主子中箭,如今昏迷剛醒。”
裴沫猛地坐起:“?”
這麼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
宮中還沒有嫔妃,除了霍咎,最大的便是姚太後。
霍咎和姚太後素來不對付,如今霍咎身體氣虛,她不能就這樣放着霍咎被暗害。
裴沫皺眉,已經改變了那麼多,霍咎不能死在這裡,
不行,她得進宮看看。
“霍十,準備好馬車,今夜随我入宮。”
與此同時,霍九在養心殿攔下了一太監。
太監拎着個食盒,身材矮小,眉眼低垂,是個生面孔,想來約摸是進宮不久。
霍九腰間配刀,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口。
“禦膳房想着陛下龍體未愈,這時候不宜太補,對身體不好,所以做了點藥膳。”
霍九的打量着面前的太監,視線停留在他的袖子當中,小太監在威壓下兩股戰戰。
“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太監露出一個谄媚讨好的笑容,面上不顯實則已掀起滔天海浪。
擡臉,面上的微笑差點把持不住。
“進去的時候,莫要沖撞了陛下。”
“是,是是。”
太監連連應是,拎着食盒進了皇帝的養心殿。
養心殿中隻點了一兩盞燈燭,在細微的光芒中窺見整間屋子的金碧輝煌。
食盒中的菜一盤盤端出來擺放好,然後靠近皇帝,試探喚道:“陛下該起了,該用晚膳了。”
步步靠近床榻,床幔被風吹的輕動,裡頭的人若隐若現。
他說着,手伸向了袖中。
窗幔裡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帶着暗啞,“朕不餓,滾出去。”
太監再度靠近,“陛下還是才吃兩口吧,莫要傷了龍體。”
他要是不出來隻能自己動手了。
霍咎翻身坐起,撩開紗幔,眼皮一壓,視線帶着銳利的鋒芒射向面前的太監。
“你是哪個宮中的?”
太監收手跪地,面上恭恭敬敬,“回陛下,奴才是上個月才進宮的,如今在禦膳房做事。”
霍咎走到桌前坐下,太監整理整理衣服,而後上前殷勤地為他布菜。
等布完菜,他才發覺皇帝遲遲沒有動快,而後細思冷汗起了一身。
“陛下,請用膳。”
霍咎執筷,夾起一塊筍就要塞進自己的嘴中。
門猛然被打開,本來應該在莊子的裴沫風風火火闖進來,不等霍咎發話,指揮霍十将守在一旁的小太監押住。
不等小太監驚呼,直接塞住他的嘴。
然後将霍咎生前的飯碗直接揚飛,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裴沫雙手撐在霍咎旁邊,視線直直盯着他,像是在審詢犯人:“你吃了嗎?”
“怎麼過來了?”
“你先回答我,你吃了嗎?”
“我這樣子像是吃的樣子嗎?”霍咎指了指地上碎的碗。
裴沫松了口氣,喃喃自語:“還好趕上了。”
“你怎麼過來了?”霍咎稍微瞪大眼睛,一身素白的亵衣襯得人更加孱弱。
裴沫原先還想着霍咎是不是故意演出來的,如今他活生生在她面前,方知他真的傷不輕。
“我不過來,誰給你收屍?”裴沫反問。
“你早知道他是太後的人,你還打算吃他送來的菜?!”
這種質問的和那天調轉了位置,裴沫竟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受。
霍咎聽到熟悉的話語愣了愣,而後往後靠在軟枕上,有氣無力說:“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無事,朕已經準備好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和她一起死。”
裴沫輕啧,他死了輕松了,她活着一個人對付兩個人。
後面要是霍淩即位,她絕對在死之前把霍咎的墳墓給掘了。
也算是成全了他們的盟友之誼。
裴沫毫無顧忌坐在霍咎榻邊,反正霍咎之前也是無所顧忌闖她閨房,兩人已經熟悉到懶得裝模作樣。
“怎麼會傷着?不是有暗衛麼?”
“怎麼,擔心我?”霍咎反問,語氣帶着調笑,除了面無血色就沒有一點傷患的感覺。
裴沫承認:“嗯,我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