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他清醒了,裴沫撐在霍咎身上,揭開堆疊在地上的大氅,去看少年的眼。
少年的眸子失神,帶着盈盈的水光,望着她。
“霍咎?”
女孩意外,這樣子可不像是清醒了。
裴沫捧着他的臉,才發覺他的臉發燙。
暴君發熱了,這是下去怕是要被燒傻了。
女孩試圖爬起身,得給霍咎找醫師。
但是沒能起來,手腕被少年死死拽住,整個人被禁锢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一隻胳膊抵在她脖頸,一隻圈住女孩的腰身。
裴沫不輕不重拍打少年的胳膊,企圖喚醒他的理智:“霍咎,我去給你找醫師,上宮蔚就在路上了,你撐着,先放開我。”
“不要。”
“什麼?”裴沫掙紮的動作頓住了,方才霍咎的聲音太小,像是自言自語,沒能聽清。
少年把懷裡的身子又往裡團了團,額頭抵在女孩的後背,悶聲悶氣道:“不要别人。”
不要别人……
霍咎重複道。
“找——”
少年打斷她的話,“不要太醫。”
裴沫安撫,“不找别人,也不找太醫,你放開我,我去給你拿床褥子。”
水盈盈的眸子和她對視,似乎在辨别她話的真假。
裴沫鎮定回視,感受懷中的手臂一松,還沒完全站起身,又被少年抓回來綁在懷裡。
“不好。”
裴沫簡直要被氣笑了,想着他如今不清醒,隻能忍下情緒,找借口道:“這裡太冷了。”
緊貼在身後的腦袋一動,眼看着有可能喚醒霍咎的理智,裴沫再接再厲。
“睡上一晚上,我就會受寒,接着發熱,最後痛苦死去。”
裴沫發覺身後的身子又開始顫抖,霍咎裹着一層悲傷。
濃厚的氣息讓裴沫反思,自己是不是騙得太狠了,霍咎本來就病着,自己還這樣刺激他。
霍十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殿下,屬下把上宮蔚帶來了。”
話音未落,還伴着“嗚嗚”的動靜。
想來霍十是把碎嘴子的嘴巴又堵上了。
還沒等她想出辦法哄霍咎放開她,讓上宮蔚進來,整個人騰空,被少年打橫抱起。
裴沫面上一喜,隻要霍咎給上宮蔚看一看,大概就能好,她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休息了。
折騰半宿,她早就困了。
少年走路很穩,除了貼着她的地方有些燙,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病患。
然後……
裴沫陷進了龍榻。
裴沫轉頭,疑惑的視線瞥向霍咎,那人居然直直壓下來,帶着一床被衾。
那人枕在女孩的肩頸,呢喃:“不發熱。”
這是聽了她的話,但是沒有完全聽吧?
“殿下,需要屬下帶人進來——”
“砰”
屋内尚存完好的最後一隻杯盞,碎了,碎在門邊。
還有他們主子的命令,帶着脾氣,“都滾!”
眼看着霍咎就要往暴躁的方向發展,裴沫趕緊抱住他的腦袋安撫。
“沒事了沒事了……”
懷中的人奇迹一般安穩下來,若是被外頭的暗衛看見,可能會很驚訝,但是裴沫現在隻感覺慶幸。
好在今日霍咎發瘋沒有想掐死她,幸好那日掐發瘋的時候沒有把玉玺給摔了。
“我無事,你們先等着。”
聽到裴沫命令,外頭安靜,所有人都停在外頭随時準備聽裴沫的命令。
直到天将破曉,身上壓着的人才睡熟,裴沫小心翼翼從他身下逃出。
掀起被子準備給他蓋上,才發現被褥上有幾個腳印,隻能放棄。
打開門,外頭所有都人緊張地望着她。
天邊泛起魚肚白,鳥啼也挂在樹上一直一直叫。
裴沫擺擺手,“你們先進去給他看病,需要什麼藥都直接挂在我名下,不要讓霍咎的事情傳出去。”
霍十提起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的上宮蔚,後者醒了擺動小手小腳掙紮,嬰兒肥的小臉上滿是憤怒。
“放我……下來……”
霍十拎着人直接閃進去。
裴沫想起來另一件事,“今日早朝,那頭……”
“霍九早些時候去通知那些人,今日要晚些,如今正在那邊守着,”
楊柳将湯婆子塞進裴沫的懷裡,“這樣子,可能需要說一聲今日不上朝了。”
“不,今日上朝。”裴沫道。
她眼中泛着寒,“瘋病,嘉盈肯定是知道的,若是今日不上朝,她絕對有借口帶人一探究竟。”
“畢竟,她想要這個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
楊柳驚訝,而後搖搖頭,默默閉上嘴。
裴沫之前就問過霍咎。
“先帝離開了,為什麼長公主還對那個位置有執念?”
少年拿着奏折,眼皮子都不擡,“她在臨南是翻手雲覆手雨。”
隻一句,裴沫就懂了他的意思。
人一旦嘗到甜頭,就會不知足,權力也是,嘉盈隻要過習慣了那種呼風喚雨的日子,就會想要一直過下去。
由奢入儉難,即便是臨南那種小地方,當初憑着先帝霍玖的喜愛,她是萬人之上。
要是離開了,會無所适從,有的人會走出來,有的人永遠都走不出來。
嘉盈就想回到之前的日子,或者說,過得更好。
“當初霍咎偷摸着去臨南,怎麼去的?”
“替身。”
裴沫指揮“那就替身出來。”
“可是長公主絕對已經知道什麼了,若是她發覺不對,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