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硬着頭皮上前,餘光瞥見那慘不忍睹,死無全屍的狼毫筆,心中震顫。
主子越來越可怕了,要是殿下如今在主子身邊,主子決計不可能發這麼大的脾氣,說不定會像個春閨女子般嬌羞。
“還有事?”霍咎掀起眼皮陰恻恻地望向霍九。
冷淡的眸微微上挑,不笑的時候很是威懾人,即便套着一件儒雅的青衣,仍舊給人一種俯視衆生的錯覺,哪怕是跟在少年身後多年的霍九,對上他的眸,也不免有些膽顫。
直覺告訴他,要是說不好,自己的下場将會和那兩支狼毫無異。
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想着轉移話題。
“主子,霍淩那邊有動作了,準備在月底随着君氏的商隊前往臨南之地。”
霍咎雖然現下心情不好,還是知道什麼叫做正事,稍稍點頭,吩咐:“派人跟着,一旦露頭,就地斬殺。”
說着少年往外走去,“随朕去一趟曲江堤壩。”
霍九跟在少年身後,心中難免想到上次霍咎反駁,如今這是不打算裝了?
看起來還是主子對殿下很是在意,主子再不解決嚴州之事回去,屆時殿下跟着探花跑了,可真就追悔莫及。
少年走出兩步,殺住腳,險些叫後頭追上來的霍九撞到。
“主子?”
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嚴肅轉過頭,令霍九以為有什麼鄭重事,不免也跟着嚴肅起來。
“找人盯着一點,朕不希望朕的皇後被拐騙。”
少年輕飄飄丢下這一句,緩步離開。
霍九卡殼,艱難應聲:“屬下知道了。”
嚴州連着一周的雨已經停了,整個地方被雨水沖刷得铮亮,房檐落下的雨水順着彎曲的瓦片點滴,能聽見不知道在哪裡的鳥啼,犬吠,誰家的雞舍開着門,叽叽咯咯叫個不停。
曲江将嚴州這個葫蘆地分割成了兩塊地,中間水流湍急,遠遠看去就像是瀑布一樣重重拍上堤壩,綻放純白的水花,散在曲江堤壩的另一端。
嚴州當地修理河堤的村民開口詢問:“大人,如何了?”
“曲江水量過大,若是要修補就要将水抽幹,直接修補補不好。”工部尚書灰頭土臉站在岸邊,看着曲江巨大的流水,有些發愁。
村民急得團團轉,手背拍進手心,喃喃:“這可怎麼辦,曲江的堤壩瞧着撐不了多久哩。”
“先試一試能不能直接補,不行再找其他的辦法。”
工部尚書找來幾個凫水的嚴州當地人,繩子一端綁在他們腰間,勒緊,另一端掐在樹幹,牢牢綁死。
幾人剛下水,就開始随着水流移動,根本來不及穩住身子,若不是暗衛眼疾手快,可能已經被水沖走了。
工部尚書皺着眉搖頭,再次端詳圖紙,上頭被圈圈劃劃,勾出好幾處地,對比水勢湍急的曲江,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可行。”
“如今之計,還有一個,就是引流,将曲江的水引流到另一處溪流。”
他費勁拿過圖紙翻轉看着,試圖在裡頭尋找出解救的辦法,嚴州的溪流衆多,可是能承載曲江這麼大水流的河流幾乎沒有,對于他來說,還不如直接人工開鑿。
“速度太慢,若是開鑿修建,修好之時,嚴州早被水淹沒了,哪裡還需要修建堤壩和引流?”
工部蹲下身,衣角沾染上泥灰也不甚在意,隻對着圖紙抓耳撓腮,苦思冥想。
“這條路和這條河流中間可以鑿通,屆時從這裡引流曲江的水也方便許多。”
一隻修長的手指穿過圖紙表面,輕點幾處地方,轉變了思路。
工部尚書擡眼,見到一張俊美的臉,頓時喜笑顔開:“君公子啊,快來坐。”
引人往自己安紮的棚子裡,給對方沏上一杯熱茶,然後對着圖紙猛拍大腿,“君公子,你這個提議很有參考性,現在我就帶人去勘察一番,君公子稍等片刻。”
跟着工部尚書來的侍衛有些詫異,自家大人多少天沒有解決的問題,居然被這個弱冠少年輕而易舉化解了。
若是被霍九知道那侍衛心中所想,肯定會反駁。
他主子平日裡要處理嚴州一路來的問題,偶爾還有皇城加急的奏折,最後還得徹夜想着嚴州水患該如何解決。
樁樁件件,哪一個是容易的。
霍咎坐下,端過熱茶嘬飲一口,然後閑散地拍拍衣服,像是出來踏青遊玩的公子哥。
霍九小聲将方才從自己人手裡接過的紙條展開,“主子,霍淩的藏身之處找到了。”
霍咎擡手,這張臉是之前在臨南用過的君家少主,他在宮外都是用君家少主的名頭做事。
方便隐藏身份,同時也便捷很多。
若是貿然用皇帝來臨南的消息,打草驚蛇,可若是一個商賈呢?
可能會以為來嚴州尋覓機會。
畢竟,無奸不商嘛。
“霍淩滞留在嚴州,興許也是等着治理好,到時方便他趁亂去臨南。”
“原本是想随便找個商隊跟着,可是沒想到君家商賈也再此。”
時間很快,工部尚書每日焦頭爛額盯着開鑿水路工程,天不亮便在那邊蹲着盯,生怕有哪裡出纰漏。
嚴州大部分官兵壯丁都在哪裡一起開鑿,方便了霍淩。
是夜,天際堆疊的雲層擋住,外頭已經沒人,瞧着随時要落雨。
今日便是君氏商隊啟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