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中離開,最是方便,霍淩當然贊成。
“來了。”前頭值守的暗衛發出消息,所有人嚴陣以待。
黑天,鬼鬼祟祟從雜草野蠻生長的破敗院子裡鑽出來。
外袍上深色印子東一塊西一塊,整個人相較之前要狼狽許多。霍淩腳步輕快,沒有帶包袱,袖子鼓鼓囊囊,能從形狀大緻判斷出裡頭裝着什麼。
所有暗衛屏氣凝神,等待主子發号施令。
沒等人動手,霍淩匆匆忙忙開始翻衣袖,直到借着月光在脖子上勾出兩根繩,上面串着一顆珠子,捏着珠子對着光凝神,塞回去後,拍拍胸口。
霍咎皺眉,隔着距離,直覺那個東西給他一個不太好的預感。
琉璃材質的,裡頭像是包裹着半透明的液體,串在繩子上,挂在脖子上,霍淩分外珍惜。
風刮過,霍咎擡手,正要指揮,手還沒落下,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心地蔓延上來,鋒利的刀刃将心片成一片片,抽氣同時鮮血淋漓。
按照本來都性格,他會繼續往下揮,讓暗衛灌湧而去将人斬于刀下。
眼前閃過一道孱弱的背影,三步一咳,五步一崴的。
若是此刻将人殺了,搞不好會去掉半條命。
自己無所謂,可另一個能感受到相同疼痛的女孩,在他眼裡仿若瓷娃娃,跟隻剩半條命沒什麼區别。
疼痛是關聯的,他疼的同時,那頭的人也在疼。好不容易養回來一點肉,還是再過一段時間。
難得,暴君居然有心了。
霍九蠢蠢欲動,餘光時刻注意主子的動作,卻見那發号施令的手放了下來。
可能是那“東西”感受到他的殺意,所以在警告他。
“将人抓起來,削了四肢。”
可以先不動他姓名,但是不保證他四肢健全,留着四肢讓他到處跑才是真正的禍患。
霍咎手落下,“動手!”
楊柳對于裴沫的衣裝都是親曆親為,不願意假手他人,裴沫問起來,美其名曰:“這是娘娘的衣裳,不能有絲毫的差池。”
裴沫打趣,“楊柳,再過兩年,本宮放你出宮如何?”
反正她到時候也會離開,不能把她和依依耽誤再宮中,屆時沒了她的庇佑,若是被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回去。
“娘娘。”
不過擡眼的瞬間,楊柳淚水溢滿眼眶,帶着哭腔詢問:“可是奴婢哪裡做的不好,娘娘要打發了奴婢?”
哪裡知道楊柳會這樣想,裴沫連連否認。
“隻是往後擔心委屈了你。”
楊柳收縮自如,聞言嗔怪地瞅了眼,“娘娘。”
“本宮想了想,還是把你和依依放出宮,還你們自由身好了。”
手上動作放慢,扶平煙岚色的寬袖襦裙,楊柳哀怨望着自家主子:“娘娘可是不喜楊柳了,還是覺得楊柳礙事了?所以要把楊柳扔得遠遠的。”
“沒。”裴沫哪裡知道楊柳會這樣想,解釋:“若是我後面出宮了……”
“那我就陪在小姐身邊。”楊柳從善如流換了稱呼接話,電光火石間,明白裴沫話中的意思。
娘娘這是想要出宮?
是了,宮裡千般好卻還是埋葬了多少紅粉枯骨,風華佳人,同樣是在這裡揮霍了時間,葬送了年華。
最後落得一身的傷痛。
尋常男人還有三妻四妾,更何況這是皇帝的後宮,粉色知己隻多不少。
隻是……
按照陛下對娘娘的重視,願意放娘娘出宮麼?
不管這麼多,楊柳笑嘻嘻補充:“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不嫁人了?”裴沫斜睨着她。
“嫁人哪有很在小姐身邊舒服,楊柳和依依都不想離開小姐。”楊柳蹲下身,将頭貼在裴沫的膝上,輕蹭。
裴沫被逗笑,應道:“到時我走到哪裡,就帶你們一起逛到哪裡。”
楊柳笑起來,直起身子收拾裴沫的衣裳,手中的動作加快,拎着衣領一抖,一個褐色物件從寬袖裡飛出來。
落在地毯上,沒有發出動靜,定睛一看,是一支斷了三瓣花瓣的木簪子,上頭的花隻剩下最後一片,在枝頭搖搖欲墜,瞧着随時都要落下,埋進泥土。
裴沫撚起那支木簪子,她記得這個是姚太後從霍咎兒時物件中掏出來讓她挑的其中之一。
可以極大減緩“矯正”的痛苦。
自從裴瑜最後一次使用“矯正”能力之後,就沒有再承受“矯正”的疼痛過,也就将這簪子抛之腦後。
楊柳将散落在袖袋子裡的其他花瓣抖落出來,撿起收集到一塊,然後詢問:“娘娘,可還要留着?”
她知自家娘娘念舊,有些陪伴了很久的東西會讓她收起來。
“留着罷。”
不知道為何,女孩注意力都落在最後一朵花瓣上,神色帶着好奇和探究,冥冥之中好似遺漏了什麼,但是死活想不起來。